“回去?”吉梦淡淡地与她对望,面无表情。
“对,我们回家去!”流梦说得真情流露。“我们一个被当成黑眼鬼,一个被当成 女妖幽魂,在这里一点也不受欢迎,我明天就带你回家去,回我们自己的家。你放心, 那些害你的恶徒,等我们回去之后,一定将他们揪出来,绳之以法……”
“你是谁?”
流梦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吉梦抢先脱口的话震得哑口
无言。
???“我?”流梦涌至舌尖的千言万语霎时全吞回肚里,怔怔瞠大眼瞪著眼前的 失魂美人儿。“吉梦,我是姐姐流梦,难道你不记得了?!”
“吉梦……流梦……”吉梦轻轻重复她的话,望向无尽的远方,仿佛想著、回忆著 什么。“不是,我不是吉梦……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李清照,那么……我就是李清照 喽……”
“李清照?”宋代有名的女词人?“你在说什么啊?!”流梦讶异得嘴都快合不拢 。
“我是李清照。”
流梦错愕不已。“吉梦,我知道你一向喜欢李清照的词,佩服她卓越的才能,但你 不是李清照,不光是你的才智和她有天壤之别,”虽然很残酷,但这绝对是事实。“就 连生长的年代也差异极大,她是宋朝人,而我们是清朝人,姓爱新觉罗,你怎么可能是 她?”
这有点可笑耶,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吉梦疯了吗?!
“我……真的是李氏……我记得我父亲官位好像做到礼部员外郎,他叫李格非,而 我是他的女儿。”她记得这么清楚,怎么可能不是李清照呢?
“吉梦,你到底是怎么了?!”流梦不禁要问。“你是不是摔下断崖伤到脑袋才变 成这样?!”好不容易寻到了吉梦,怎么却像变了个人呢?
吉梦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径轻细地对她说著。“我在十八岁时,嫁给太学生赵明 诚,他是当朝丞相之子,博学多闻,酷爱书画,与我意趣相投,感情甚好。”
“吉梦!”流梦此时已慌急得完全不知所措。“你说的这些事,在记录李清照的词 集全有记载,你不是李清照!”吉梦真的疯了,而且尽说些很可笑的话。
“公公去世后,我们便回青州,过著闲然安适的乡居生活……”吉梦忍不住悲从中 来。“为什么快乐的日子那么短暂?我们不是说好要相守一生一世的吗?相公……”
虽然无数的日子来眼泪都哭干了,然话到伤心处吉梦依然热泪盈眶。
“吉梦,”流梦截断她的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讲这些毫无道理的话,但家里 确实有一大堆的人在等你平安归去!我们回去好吗,吉梦?”
“我不要走……我不走……我要找我的相公……”她起身就走。
“吉梦,你去哪里?”
“我知道我们终究会在一起的,我们说好的……”
吉梦虽然以两脚在地上走,但感觉却像在空中飘移,幽幽然往杂草丛生的深处而去 ,流梦只得手忙脚乱地追赶其后。
顺著吉梦的步伐,她撞进了一间布满灰尘及蜘蛛网的楼阁,那是一间完隐藏在杂草 树林中间的精致小阁,吉梦就端坐在床上轻轻哼著歌,一副喜上眉梢,等待良人归来的 喜悦模样。
看著这样的妹妹,流梦突然间觉得她好可怜。
“吉梦,你怎么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李清照与赵明诚……”
流梦才含著泪光踱出楼阁,祥德沈柔悦耳的嗓音已冉冉传来。
她不禁一愕,这才回神的擦掉眼角的泪雾,著急地说:“祥德,吉梦变得不对劲! 她不再记得我或阿玛、额娘,反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李清照。我知道她从小就很崇拜李 清照,事实上她工诗善文的能力其差无比,就连毛笔写字也丑得不得了,她怎么可能突 然变成李清照,况且对方早已作古多时。”
怎么办?怎么办?她光想,头就好痛。
“你确定她是吉梦格格?”他正色的问。
流梦眨巴眨巴眼睛,立即点头。“我当然百份之百肯定她是吉梦,虽然我们两姐妹 的长相出入极大,但毕竟是亲姐妹,她面色间的那股神韵假不了。你是旁观者,应该更 容易就看出来。”
“我看不出来。”
流梦两眼一眨。“啊?!”的一声。
“我看不出来。”祥德再用他那没表情的表情复述一遍。
“事实上,我除了对你一颦一笑的神情有兴趣研究外,其他人的我从未留意过。”
流梦傻眼,这种非常时刻他竟还能跟她玩文字游戏?
流梦急得快跳脚。“她真的就是吉梦,她刚刚还站在你的床边端视你,你们的脸都 快贴在一起,你怎么可能看不见她的神韵?”
“没有就是没有。”他答得不冷不热。
他越这样,流梦越手足无措,比手划脚的叫道:“是真的啦!我没骗你,也没认错 人,更没有神经过敏,请你相信我!”
祥德挑眉怀疑地问:“那么何她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而且如果她真是吉梦,她又是 如何到顺天的?”
“我怎么会知道呢?”流梦急得哇哇大叫。“或许……或许是有人救了她,把她带 到顺天来的吧……哎哟,反正吉梦不是李清照嘛!”
她一声怒吼,逼笑了祥德。他笑道:“喔,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你,我只 是在耍弄你而已。”
流梦听见他这番话,也不清楚是他好看的笑容猛然烙进她脑海,让她看傻了眼变迟 钝;抑或她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收敛起夸张的动作,矜持而老实地说:“谢谢。”
“哪里。”
不知为什么他的回答竟让她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他说他在耍弄她 ,为什么她还要回答谢谢呢?
祥德的笑极?灿烂,再说:“我们将要共度一辈子的时间,若这一时半刻都无法信 任对方,将来怎么过,你说是不,我未来的娘子?”
“我未来的娘子”语一出,流梦立刻急速倒退十公尺远,冷汗淋漓。
“我相信你应该不至于要告诉我,其实你一直处心积虑地要对那天向我承诺的誓言 食言而肥吧?嗯?”
好熟悉……咦?这不正是她自己说过的话吗?!
流梦吓得直发抖,哑巴吃黄连,只盲目地猛摇头。
“嘻,那就好,我们来聊聊吧!”
“哇──呀──”伴著流梦的惨叫声,祥德已然不由分说的箍住她的腰肢往来时路 拖。
???“换句话说,她变了个人。”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全是李清照的事。祥德,你说她到底哪里不 对劲了?”
祥德凝注水塘,闲闲的以扇子煽风。
此时两人重新回到水池上的小凉亭,就坐在栏杆前的石座,趁著月色浪漫,贪得一 丝余闲,肩并肩地坐著。
“李清照与赵明诚,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曾经阅读过他们的事?。”
“是哦?”流梦瞠大眼睛看他。“因为额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除了偶尔看 看书、读读诗词外,倒是很少注意作者平生的故事。”
他斜睨她。“为什么?”让人有种她不求甚解的感觉。
“我又用不著应试,自然不必看得太详细。”流梦道,她不是吉梦,所以对这种东 西没兴趣。“说来,若不是以前曾听吉梦在耳边念著李清照的身世,我今天还真不晓得 赵明诚这号人物。可惜的是,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我或许就能猜到吉梦在期待什 么、感伤什么。”
“你觉得她感伤?”
“是啊,至少她的表情是那样写著。吉梦对于男女间的情感一向冷淡,无论如何也 不至于变成那样一个?爱痴痴等待的小女人,我怕她真是摔坏脑袋了!”流梦锁眉地道 。“祥德,你究竟清不清楚赵明诚?”
“我……”他说得很慢。
“怎么样?”她问得很急。
“不知道,我跟你一样。”
流梦激动地道:“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你不是西安将军吗?
平日为什么这么不用功?不求甚解的家伙!”
祥德斜睨著她,抿唇压根儿不准备多说一个字,流梦亦定定与他对望,一?那间, 她突然顿悟他们两人其实根本就是半斤八两──一对笨蛋!
她拿什么资格指责他?
难怪他的眼神那么不服……她的气焰消了下来,无趣地抠抠自己的脸颊。
“啊,我想到了!”她又突然击掌大叫。
“什么?”他问得气定神闲。
“吉梦她怪里怪气的,你说她会不会是被那百年女鬼吓昏了头,中邪了!”
“中邪?”祥德一愣。
“对啊,这里是鬼屋嘛,搞不好吉梦正是被女鬼吓到,才净讲些莫名其妙的话,虽 然我个人不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事,不过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他俊秀的容颜上泛起些许柔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