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伤就是这样,虽然那伤口经过时间的疗愈,结成了疤,但只要一旦想起,还是会痛得揪心。
失恋后,心懂了要怎么阻止那种疼。於是人变得冰冷、无情,甚至完全懒得经营人际关系。
她的伤口好得很慢,经过好久好久才痊愈。结果伤好了,她也失去了热情和勇气。虽然有些麻木不仁,可是也不见得就是不好。
转开水龙头,骆缤颐替自己放满了一缸的热水。
滴进迷迭香精油,香气和热气蒸蒸混合,充斥了整间浴室,她觉得头痛好像稍稍缓解了。
骆缤颐脱下身上的丝质睡衣,先伸进一脚探测水温,温度刚好,然后她将自己滑进浴缸里。
背后有些短暂的刺麻,那是在三年前的车祸中留下的伤,也等於是那个负心男子给她的。她不承认那是一种痛,总觉得如果承认了,代表她某一种型态的低头。
对,她骆缤颐就是一身傲骨,她全身上下都要跟著她倔。
深深地吸了一口暖暖的空气,迷迭香让人心情轻松,突然想起几天前的夜里,她也在万晃臣的车上闻到相同的味道。
他也喜欢这种味道吗?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脑中唯一闪过的是他专注凝视的眼神,昨夜他在门口,到底是想干嘛?
那狭小的空间里,温度却出奇炙热,好像什么都可以融化,包括所有她惯有的理智和矜持,好可怕……
她掬了一把热水泼向脸,弄湿了头发。
她发觉自己的脸颊好像比热水还烫,更可怕的是,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她变了,她必须承认,这种改变令人颤抖,却也令人忍不住愉悦。
洗完澡后,骆缤颐坐在床上,慢吞吞地抹起身体乳液。最近天气开始凉了,她是乾性肤质,人秋之后就得时时搽上乳液,皮肤才不容易裂开。
手机响了,她转过身,看一下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
“缤颐……”是陈曦,带著浓浓鼻音,听起来好像很无助。“我……”
“怎么了?”骆缤颐丢开乳液,换另一只耳朵贴近话筒,开始有些紧张。“你那里怎么这么吵?”
“我……我……”陈曦开始抽泣。“我过马路时,没看红灯……不是,是那个灯很奇怪,我牵著一个老婆婆,才走到一半就变红灯了,没道理啊,我有先看剩下的秒数啊……”
“你被撞了?”骆缤颐心急地截断她的话,但想想她还可以打电话,也记得哭,情况应该没有很严重。
“没有……可是差一点就被撞了,好可怕喔--”陈曦开始放声大哭了。“而且被撞事小,赔钱事大。那个人为了要闪我,撞到安全岛了,我这下死定了啦!他的车子是B开头的,看起来好贵,怎么办?那个人刚才还凶我,有够凶的……”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骆缤颐一面冷静地在她的抽噎声中记下了地点,一面沉著地嘱咐著。“别乱跑,别乱讲话,等我过去再说。”
她离开床边,打开衣柜,随便翻出一件衣服穿,再抓件裙子套上。
头发还没吹乾,有几滴水珠沿著她的发丝滴下,她冲到浴室胡乱抓出一条毛巾要擦,可是太用力,手撞到了墙壁,很痛,但她没时间理。
随便套了双平底鞋,她走出家门,脚步是从没有过的急。
坐了电梯下楼,迈步走向大门,看见万晃臣正在洗车,他穿著深色的T恤,一手拿著水管往车上冲,一手抓著抹布擦抹,正愉快地跟管理员闲扯。
他看见她,很开心地伸手跟她打招呼。
骆缤颐远远就瞧见了,她没心情理他,匆匆地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他立刻丢掉水管,拉住她的手腕。
她猛地停下,狠狠瞪著他。
他拉著她的手臂是这么用力,他总是轻易地挑起她的情绪,他总是为所欲为地介入她的生活,她火大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你怎么了?於嘛一副目莲救母的样子?没看过你这么急。”她生气了,他不在意,看到她头发还湿湿的,他心疼,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逗她。
“不好笑。”她冷冷地回应,甩开他的手往前走。“我赶时间。”
手臂上还残留他掌心的温度,骆缤颐一咬牙,离开他,耳朵听见他问要不要载她,她连摇头都没有。
她可不想麻烦他,错了,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她是独立自主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援手。
可是,怎么刚刚他问她时,她的心却有些软化,他的手掌太大、太温热,她忍不住想被他紧紧牵著。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有点想要他陪著。
车子的喇叭声突然在身边响起,她一惊,望向声响来源。
他把车停在路旁,打开车窗对她喊:“快点上来!”
他眼里没有笑意,他的口气像是命令,好像谁都不准违抗他。
奇怪的是,他在凶她,她却反而不坚持了,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车。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她无言地坐在他身旁,他伸手帮她系上安全带,手臂轻擦过她的胸前,她直觉往后一缩,他如此靠近她,她不自觉地屏息。
告诉他陈曦讲的地点后,她看向窗外,车缓缓地前进了。她在这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坐立难安,竟然分不出是陈曦的事让她提心吊胆,还是他让她紧张。
蓦地,他伸手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别紧张,有我陪著你。”
她吓了一跳,拚命力持镇定,心跳却似千军万马奔腾。“我没有紧张。”她不要让人看到她除了冷静,不,是冷漠之外的其他模样。
这个男人太可怕,总是轻易让她卸下坚强的伪装。她想不动声色抽离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握得死紧。
她蹙眉看著他的侧面,他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握著她的手,那感觉竟是如此自然。骆缤颐此时才发现,他竟是这么真实地存在著,她尽力了,却没有办法阻止他闯进她的世界、她的心。
“你看起来好像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淡淡地问著。
他在关心她,是真的关心,他的手和眼神都是热的,连口气听起来都是热的。
她的万年城墙在瞬间倒塌。
她以沉默代替回答,而且该死地发现自己刚刚已经一头栽下。
第六章
他们远远地就看见路上交通瘫痪,警示灯闪啊闪的,警车停在一旁。
万晃臣一停下车,骆缤颐立刻打开车门往外走。远方陈曦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看到骆缤颐,哭得眼睛红肿的她立刻飞奔而来,一脸惊吓得魂快没了的样子。
她安慰地拍拍她,望向事故现场。马路中央一片混乱,警察正在画线照相,有辆敞蓬车在安全岛边挂了,车头稀巴烂,看样子车主当时一定开得很快。
“那个人呢?”骆缤颐一如往常,超龄的沉稳,陈曦当场简直想向她膜拜。
陈曦赶快指向不远处,那里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阴沉著一张脸,看起来真的很凶,旁边还有个老太婆对他指指点点,好像在骂他些什么。
“那个人好可怕,刚才他还吼我,骂我笨耶!”凶巴巴的骆缤颐来了,陈曦赶快告状。
“哪有人在市民大道上开这么快的?自己煞车不及还怪我,说要我赔,人家完了啦--”
骆缤颐听完,冷血也忍不住沸腾,看样子一定是那家伙闯黄灯。“我去跟他说,看他到底想怎样。”话声一落,她立刻往那方向走去。
万晃臣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的行动,同时他发现那个车主的脸异常眼熟,他跟那人太熟了,相信他不会对骆缤颐怎样。何况,眼前还有个惊吓过度的陈曦,正需要人安慰。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事,没事。”
陈曦抹抹泪。还好缤颐来了,刚才她打电话给艳羽,一听到艳羽跟男友去泡温泉,回来还要一个钟头,她差点哭死。
“那辆车会不会很贵?”她抬头问万晃臣,希望能听到让她放心的答案。
“不贵。”
万晃臣笑笑。“Benz的SLK,不算最新款,大概三百多万吧。”
“天啊……”陈曦一听翻白眼,简直快晕了。她平时没做什么坏事,怎么会这么倒酶啊?
“别担心,刚好那个人我认识。”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肩,却看到陈曦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你觉得我有这么好骗吗?”拜托喔,她笨虽笨,可是也不到白痴的地步吧。
万晃臣不是缤颐同部门的同事吗?都一样是领死薪水的上班族嘛,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有可能认识那种公子哥儿?
“哈,被你识破啦?我是开玩笑的。”万晃臣见她不信,便顺势打个哈哈。
他和陈曦说著话,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骆缤颐。看她那里好像开始有些火药味了?呵--那个人本来就很难缠,还好今天有他在。
“厚!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你快去帮帮缤颐啦!”陈曦哭丧著脸将他一把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