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妳要记得……爸爸和妈妈把妳养大是很辛苦的,不求妳报答什么,但是妳千万别做什么傻事,让爸爸妈妈伤心噢……」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自杀的。」她哪来的狗胆呀,每一种自杀的方式都是又痛又恐怖,她连尝试都不想,所以当她听出妈妈话语中的忧心忡忡,立刻笑着承诺。她抖开外套,穿上。「对了,妈,跟妳借点钱来用,我还没有找到工作,经济很拮据……」
聂妈妈又是一怔,低头喃语着:「不会是想去买安眠药吧?安眠药一罐多少钱呀?」好,如果只给女儿这个金额应该不会出事。「来,不用借了,妈给妳。」她大方掏出五十元。
聂日晴看着自己掌心上躺着的硬币,哭笑不得的窘困在嘴角抽搐。
看来她连街也不用逛了,因为五十元连件衣服也买不到,干脆去便利商店买几包乖乖和一瓶养乐多到公园野餐算了。
「对了,妈,妳的菜刀……」
「妳要我的菜刀做什么?!割腕吗?」面露惊恐的聂妈妈立刻将菜刀藏在背后,用行动在告诉聂日晴:妳别想我会借妳!
「割腕?拜托,那多痛呀!我是要告诉妳,菜刀不要这么拿,很危险。」聂日晴替自己的双手加上厚厚的皮手套,脖子上围起软毛围巾,一切打理就绪,再套上一件足以将她身上九件衣物都包起来的长大衣--从聂小弟的衣柜里偷来的,她满足笑吁,好温暖。
「小晴,妳千万不可以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噢……」聂妈妈还在担心,眼光瞄见聂日晴的围巾,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围巾上吊自杀……
「除非我吃乖乖被噎死,否则妳放心,我会回来吃晚餐的。」聂日晴将背包甩上肩,像个准备去远足的小学生,笑得好灿烂。
呼。
离开家门的聂日晴先到便利商店买了五十元的零嘴,先拆开她最爱的五香乖乖,沿路边走边吃,带着些许玩心,跳踩一格一格的人行道砖,低垂着螓首,数着自己的脚步。
视线里跃入一双大皮鞋,呀,挡到人家的路了。聂日晴往右边闪,不让自己在「逛」街的闲逸阻挡其它路人的走路权。
大皮鞋也跟着往右,聂日晴再朝左闪,大皮鞋也向左来,两人始终都像是默契极差的对手,你往右我也往右,你往左我也往左。
聂日晴决定站着不动,让大皮鞋路人自己先挑个方向走,她挑他选剩的。
大皮鞋也不动了,两人僵持片刻,聂日晴忍不住抬起头,看清来人时忍不住抽息--
毅恩·米勒!
聂日晴皱起小脸,厌恶表露无遗,毅恩却没漏觑她眼底沉淀的难受。她咬着唇,绕过他,加快脚步离开。
皮鞋声跟在她背后,她甩不开他,她身上又没有足够的车钱可以跳上出租车,潇洒驶离他的视线,只能靠着两条脚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毅恩人高腿长,要追上她的步伐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开金口叫他滚。
「桑,我们结婚吧。」
聂日晴就算想故意忽视他在身边,也无法不对他这句话做出反应--猛然停步,手里的乖乖撒了一地。
……他说了什么?
她听错了吗?
聂日晴移动下了脚步,脚底像生了根似的,伫立着无法动弹,毅恩走到她面前,手握着戒指,在阳光下照耀出刺目的钻芒,几乎要刺伤她的眼。
「你说,结婚?」
她用英文问,这句久违好几日的熟悉言语让毅恩好开心,她终于肯用他能明白的语言跟他说话。
「对,结婚。」如果这个方法是能找回他所眷恋的桑,那就结婚吧。
聂日晴得到他确定的答案,视线从他的脸移到那只戒指。
太晚了,如果是那一天,她站在雪地里、站在路灯下,等到他这个答案,她会欣喜若狂,彷佛疯了似的抱住他又叫又跳,在他脸上亲吻,用泪水和口水抹在他那张好看的容颜上……
太晚了。
那一天,泪水在脸上冻结成冰的痛楚;那一天,雪花打湿了她发肤的沁寒;那一天,她死了心。
「你开什么玩笑?!」聂日晴倏地抢过他手上的戒指,转过身,右手一甩,朝远方的桥下排水沟丢去。
「桑?!」毅恩对她的举止感到吃惊。
「你当我是什么东西?!我曾经求过你结婚,一个女人开始将一个男人视为终生伴侣时,她必须要投注多少的勇气和希望?你响应我的,是拒绝!现在你想结婚,很抱歉,我不想,就算我想,也不会是跟你,你已经从我的结婚名单中永远被除名了!」聂日晴背对他,一字一句的标准英文,让他都听得懂、听得明白。
她握紧拳头,续道:「或许我不该说得这么狠,就像那天我给你两个选择,今天同样你还是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找得回那个戒指,我会考虑给你一个重新追求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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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日晴知道,毅恩不会去找那个戒指,应该说,就算他摸遍了整条排水沟,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戒指--那个现在正戴在她手指上的戒指。
「或许我根本不想给他复合的机会,可是心里却好想要这个戒指,总觉得……好像我一直在等的就是它……」聂日晴躺在床上,将右手抬高,透过日光灯看着闪闪发光的戒指,它非常的素雅,小小一颗钻石镶在中央,没有其它多余抢光的累赘,也不奢华,但她头一眼就喜欢上它,所以她根本舍不得丢掉它,那时虚晃一招,只不过是想报复他,想看看他也同样难受的模样……
她真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
「我才不会可怜他,就像他那天放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傻傻等他……他又何尝替我觉得可怜。」她只是丢了一个戒指,恶意要他下排水沟去摸罢了,算算她还算有良心哩。哼,聂日晴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良拍手。
「你又来干什么?!出去,我说,出去,你听不懂吗?出--去--」门外聂妈妈的嚷嚷很大声,加上她用扭曲的中文模仿外国人讲出浓重的不标准腔调,让聂日晴已经心里有底,她知道妈妈现在在驱赶的人是谁。
她生命中唯一的外国人,除了毅恩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我要找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出去、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聂妈妈挡在大门口,不许他进来。「敢伤害我们家小晴,是你没眼光,出去、出去!」
聂日晴将戒指摘下来,藏入珠宝盒里,披上外套出了房门。
「妈,让他进来。」她在房门口说着。
「呀?可是他……」聂妈妈怔忡片刻,回过神,将毅恩拉进来。「小晴叫你进来啦!」
「桑。」毅恩一进屋子就直挺挺走到她面前。
聂日晴向母亲使了个眼色,要她放心,毅恩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想和毅恩单独谈谈。聂妈妈看懂了她的意思,双眼看了他们两人好半晌,才关上大门,走回厨房。
「找到戒指了吗?」聂日晴恶意地问--当然是用他能懂的英文。戒指正躺在她的房里,任凭他抽光排水沟的脏水也不可能找着。
「没错。」毅恩从口袋拿出一枚戒指,造形样式和她这几天一直戴在指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聂日晴笑容一收,瞇起美目。
「毅恩·米勒,你太无耻了,我丢掉的戒指根本就不是那一只!」
「妳怎么知道不是这一只?戒指是我买的,样式也是我挑的,现在更是我从排水沟里挖出来,的的确确是这只。」毅恩脸上表情非常认真,连一丝丝的迟疑和心虚也没有,要是聂日晴那天真的把戒指丢到排水沟里,她一定会全盘信任他这号表情,相信他真的辛辛苦苦摸到脏兮兮的排水沟里去寻找这只戒指。可是,她没有!戒指在她手里呀!
「你说谎!戒指明明就……」聂日晴猛然住口。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压根没丢了他的戒指,万一他知道了,一定会沾沾自喜着她还爱他。
「明明就?」他还故意顺着她的字尾接话。
「就……在你手上。」聂日晴咬疼了牙根,不得不承认自己吞下败仗,必须接受他此时手上的赝品是他深情款款从水沟里找到的那只!
可恶!耍小人!这戒指根本就是他事后再去买的同款样式而已!
「那么,重新接受我的追求?」
「如果我没记错,我说的是『考虑看看』。不过经过我仔细考虑……」考虑了一秒。「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所以恭喜你出局,聂日晴狠狠在心里补充。
「桑!」毅恩突然吼她,吓了聂日晴一大跳,整个人撞上虚掩的门板,门被顶开,她踉跄往后跌,他捉住她,在她还来不及维持平衡前,将她扯向他的胸口,她以为他是要出手救她,没料到身子被人提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看毅恩逼近她,吞噬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