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爬上床睡他个三天三夜,才能脱离黑力刚要结婚这个消息所带给她的梦魇,谁都别来吵她,不然她跟他拚了!
「竞艳!花竞艳!」
「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她丢下话,头也不回的就朝房间逃窜。
「这像什么样……」花武夫拿爱孙无可奈何,摇着头自己替她提起行李,尾随后头进屋去。
花竞艳漂亮的鬈发被梳高绑成一束马尾,细致的额头上缠上条头巾,在脑后打了个结,长长的两条带子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扬。
「啊——」她中气十足的吶喊着,一边出刀。
「拔击、擦击、返击、返击、受击!」她随着剑技一刀刀出击,穿著白色棉袜的脚在光亮的木质地板上流畅的或前、或退、或左、或右,竹剑相交的铿锵声在练习场上有规律的响起,约莫三到五分钟就停止一下,然后再响起……
吼依系!吼依系!看她的厉害!把这班萝卜头杀他个片甲不留!吼依系!
带着睡不饱的怨气,夹着惊人的气势,她三两下不出一个钟头,就将这班大清早就要踩平她家院子的二十个萝卜头通通「杀」了一遍。
「要踩平院子前先练习好基本剑形。」她收势,将手中的竹剑顺手插回腰带处,「你!畏缩懦弱。你!弯腰驼背。你!居合打斗时靠近对手的距离拿捏不好。你!何时该返击、受击都判断不正确。你——们通通都一样,基本剑形学不好前就禁止在院子晨跑。」四十只脚在她的床头前方来回大力踱步,她能睡上个三天三夜才有鬼!
「大师姊——」
「章夺标,交给你了。」她将腰际的剑拔出,递向刚到剑场的章夺标,厌恶的喃语着,「看看,一身的臭汗哪里像个女人?我得赶快去泡个澡。」
「大师姊,妳难得回来,跟我比划比划嘛!」
「去你的!你要我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一大清早跟你这个臭男人打打杀杀?我才不奉陪。」花竞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想杀人的话去跟这班小鬼杀,我要去泡澡。」
她的话让他失笑,当她杀气腾腾的站在练习场时,他可是躲在屋檐下偷看咧!二十个十六、七岁的大男生被她一个大美人打来又杀去的,她怎么就奉陪了?
「还有,」她转回身,杏眼横扫了一回歪斜倒了一地的一班男生,警告意味十足的道:「我,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懂吗?」
「是、是,大师姊。」
「岂敢岂敢,我连剑都拿不稳了,岂敢当你们的大师姊,以后叫我花小姐。」
「是、是,花小姐。」好一班可教的孺子,改口改得极快。
章夺标嘴坏的接着道:「记牢了,别说溜了嘴,北城的父老乡亲都以为我们花小姐温柔、贤慧、聪敏、柔弱……是好媳妇的最佳人选,谁说溜了嘴,坏了花小姐的行情,谁就等着当新郎,厚?」
「是、是,大师兄。」
「七点了,早训到这里告一段落,下午我们再继续。」他丢下话,跟在花竞艳的身后走。「大师姊……」
「做什么?」
「一起用早餐?」
「不要,我要洗澡。」
「师父家的热水器是旧款式,妳想跟一票小鬼抢热水,我看恐怕只有忽冷忽热的份。
「而且,一起洗完了澡再一起用早餐……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食量正大,恐怕妳爱吃的清粥小菜只分得到残羹了。」他的嘴角上扬,「残羹也无所谓吧?反正大师姊妳的胃口小得像麻雀,厚?」
「章夺标,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这个动不动就「厚厚厚」的人真的是欠揍得很!
「有吗?」他拨着额上的刘海,自恋的道:「我只知道我在北城高中是受人景仰的万人迷教练。」
「小妹妹涉世未深才会一时被你这样的皮相所蒙骗,若是让她们看过绝赞的男人,你就入不了她们的眼了。」
「谁是绝赞的男人?妳的黑力刚?」
「比起你来他是优秀太多了。」
「嗯,也是啦!」章夺标赞同的点头,「不然妳怎么会跟他长跑这么多年,厚?」
从国中到高中,然后再大学、出社会一路到现在,他想起昨天收到的喜帖,要结婚了……
她给了他一记白眼。
「说到这个,妳怎么能容许黑力刚把喜帖印成黑色的?」
「怎么?他的喜帖是黑色的吗?」
「妳不知道?!」
「我又没看过。」
他疑惑的凝视着花竞艳,对事物一向吹毛求疵的她竟然对婚事毫不干涉?她真是爱极了他啊!
「还有帖子上连新人的名字都没提到,更别说是双方长辈了。」
「难怪爷爷这么生气了。」她喃喃地道,爷爷最重视传统了。
「妳知道原因就好。」
她又白了章夺标一眼。「干么?搞怪的是黑力刚,关我什么事?我没必要替他受过。」
「妳同意他这么做,妳就是帮凶。」
她龇牙咧嘴的朝他一瞪,「抱歉!我很久没见过他了,所以别跟我讲同意啊、帮凶什么之类的话,那和我无关。」
「很久没见?」他蹙起眉,「你们在玩新郎、新娘婚前不见面的老套招数啊?」
「等等,黑力刚是新郎,谁是新娘?」
「妳啊!花小姐。」
「谁说的?」花竞艳大叫,「你不是说喜帖上没有新人的名字?」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知道啊!」
是啊,大家都知道,她和黑力刚从国中就走在一块儿了,一路交往了快十几年,在没有人知道他们分手的情形下,黑力刚结婚,新娘当然是她!
「怎么?难道不是吗?」
「……是,当然是。」「不」字被她硬生生给吞下,该死的黑力刚!他存的是什么心?如果她现在否认,并且表明她和那个可恶的男人早就分手了,那他要结婚不就代表她是被甩的那一个?
被甩的那一个?!她可是花竞艳耶,甩人的明明是她!她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那种……天啊!她的脑海里已经浮满种种北城亲朋好友知道她被甩之后同情的画面,她干么忍受这些!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将局势转劣为优,非得、势必!
「所以你们婚前打算不见面?」
「嗯,是啊!」她敷衍的假笑着,「你也知道的嘛,力刚他很疼我,他舍不得我为了婚事累坏了,所以婚事都让他一手包办,我等着当新娘子就可以了。」
「笑得这么甜蜜,不愧是准新娘,真幸福唷!」章夺标边说边向前走,「不过师父那边妳还是得有所交代,昨晚让妳逃过了,等会儿吃早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呃……夺标,我突然很想吃烧饼油条,我看你先进去好了,一会儿我自己出去吃。」
「一会儿?那先进去坐坐嘛!」
「呃……我突然很饿,我还是现在马上出去吃好了,再见。」笑话!现在她的立场变成了「准新娘」耶!那个准新郎干的好事,叫她拿什么脸去和爷爷见面?哪站得住脚?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飞也似的冲出家门。
丢脸、丢脸!太丢脸了!花竞艳苦恼的在宁静路往「只一街」的方向来回踱步着,嘴里念念有词的。
她只穿了件T恤和运动短裤就冲出家门,脚上还趿着双蓝色夹脚白底的廉价拖鞋,这副模样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王妈妈,早。」远远的看到附近邻居出现在面前,她硬着头皮绽放最甜美的笑容打招呼。
非得笑得「惊为天人」,这样王妈妈的视线才会被吸引住的只落在她的脸上,不会注意到她丢脸的穿著。
「竞艳啊!妳回来啦?好久不见啊!」
「是啊,昨天晚上回来的。」她的嘴角保持在三十五度的美好仰角。「王妈妈要去市场买菜啊?」
「是啊!」王妈妈望着她带笑的美颜,不禁也跟着微笑起来。「妳在运动吗?我看妳走来走去的,在竞走是不是啊?」
竞走?!她才不干这种事咧!那么快速的来回走来走去,小腿没有萝卜才有鬼!
「是啊是啊。」花竞艳随口应着,眼角瞄到前方十一点钟方向来了四、五个菜篮族的妈妈们,仔细看全是附近看着她长大的邻居们,她不禁在心里呻吟起来。
就是怕到了「只一街」上会遇到熟识的人,所以她才会在这里走过来又走过去,现在可好,还是让她遇上了。
我挤,我挤,我挤挤挤!她用力、卖力地挤出更多笑容。
「哟!这不是花武夫家里的丫头吗?」
是小姐,不是丫头,她在心底反驳着,又不是黄毛小丫头,她可是娇滴滴的丫……呃,小姐。
「妳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竞艳,愈来愈漂亮了耶!」
「什么时候有好消息啊?长得愈大愈漂亮,黑家那个独生子什么时候才要把妳娶回去啊?」
「人家叫黑力刚。」
「是啦是啦,黑力刚。」
「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啊?」
「要结了、要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