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夜空的星星像是在对她眨眼睛。
甘舜知想起自己童年时候的梦想,流着眼泪,渐渐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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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告诉阿姨,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六岁那一年,她来到阿姨的旅馆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爸爸和新妈妈一直没再出现。
那个时候,甘舜知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也许期待别人来拯救她是不对的想法。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帮助自己,只有自己才是可靠的。
阿姨想要知道她的梦想。但是她不肯告诉她。
她只肯让她唯一的朋友彼得知道。
因为只有它是值得信任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说谎,但是彼得是一只兔子玩偶,它不会说话,所以它也不会欺骗她。
兔子彼得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包括她不肯告诉别人的梦想。
是的。她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她希望能够永远守住这个梦想,也永远不要忘记它。
当时她悄悄地发了誓。
但是半个月之后,爸爸和新妈妈回来了。
他们带她回到以前住的地方。而她却忘记带走她的彼得。
她童年的梦,就此遗落。
遥远的过去在她愈走愈远时,也逐渐地被遗忘了。
成长过程中的伤痛,也许如今看来也已不再是伤痛。
但是受过伤的地方,是否还隐隐藏着一块没有愈合的疤?否则如何解释偶尔低潮时,内心那一份无以名状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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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阳光还是脸上那湿湿滑滑的感觉叫醒了她?
甘舜知挣扎地睁开眼皮,对于突然凑近她脸庞的那张白底上有着黑色圈圈的脸孔感到一阵茫然。
家有贱狗?
好半晌,她才弄清楚那不断舔着她的东西……是小牛!
她惊得半坐起来,看着那往她胸口蹭了过来的小牛头颅。
“哞——”妈妈、妈妈——
小牛圆滚滚的眼睛亲爱地看着她。
“哦,早安。”甘舜知温柔地挪开它的头。然后看向眼前那个穿着长靴拿着套牛索走了过来的男人。打招呼道:“哈罗,牛仔。”
利海粟用手指点点帽檐。“你真早。”看了看四周,再瞄了眼她背后被压扁的草地。他瞪大眼睛。“不要告诉我,你昨天晚上睡在这里!”
也许是蓝蓝的天空和晴朗的天气让甘舜知心情很好。她咧了咧嘴。“假如我说是呢?要付费吗?”
利海粟很故意地皱了皱眉头。“我看看,你把我的土地当成你的床,又把这么漂亮的青草当成床垫,简直像是在饭店里开房间了,虽然没叫客房服务,也是要付费的。”
甘舜知很有开玩笑的心情。“付你一头牛怎么样?”指着在她身边玩耍的小牛。
利海粟摇摇头。“这头牛不行。它是我的,你不能拿我的东西来抵帐。”
“但是它叫我妈妈。”
话才出口,小牛似乎听得懂甘舜知说的话似的。连连哞了好几声。
看得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当他唱出“一只牛要卖五千块”的闽南语歌谣时,她差点又笑到阵亡。
他伸出一只手拉她站起来。
甘舜知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突然为他手掌心传来的热度感到讶异。
她仔细地看着他黝黑粗糙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暖。正是一双她梦寐以求的手。
每次当她满怀希望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一个男人的掌心里,总是渴望能被扶持、被宠爱、被尊重。然而期望愈高,失望也就愈大。她总是遇人不淑。
因此对眼前这一双梦寐以求的手,她不愿意期望太多。
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她轻声地问:“利海粟,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利海粟有些讶异地愣了愣。但随即用他的一号笑容来掩饰那短暂的错愕。“有啊,怎么没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梦想的,不是吗?”
“是吗?”她微笑地看着他。“好不好说一个来听听?”
“想听?那有什么问题。”他说。“我国中的时候,梦想追到我们班的班花。”
“结果怎么样?”
利海粟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结果她变成我第一个女朋友。”
“还有呢?除了你国中时的这个梦想以外?”
他耸耸肩说:“高中时,我梦想追到学校里的校花。”
“结果怎么样?”
哈哈。“结果她变成我第二任的女朋友。”
他闪烁的眼神让甘舜知怀疑起他说的话的真假。“让我猜猜,你大学时大概也梦想追到大学里的校花。结果她变成你第三任的女朋友?”
利海粟玩世不恭的眼神突然收敛起来。他转过身,不让甘舜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她变成我第一任的老婆。”
甘舜知看着他突然僵起来的臂膀。担心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到了别人的伤心事。她担忧地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
“你别难过,现代的人离婚是很普遍的事,不管你们过去是为了什么原因分手,事情已经过了,就不要回头看。”
原本,他转过身去,是为了不让她看见他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却没想到她会信以为真反过来安慰他,让他斜挂在他嘴角的笑容自动逸去。
他觉得……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伤感。
他听的出来。
当他转过身来,看进她来不及设下障碍防卫的眼底时。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脸,仔细地审视。
甘舜知微笑地问:“怎么,有眼屎吗?”如果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任何一个有数养的男人都不应该在女人还没刷牙洗脸时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他意外地没理会她的玩笑。只是摇头道:“你眼里有伤痕。”以前他怎么没注意到?
她这一双眼,总是在笑。因此不容易被人发现,她的伤痕是往最深处藏。
而他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易地发现,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一双像她一样的眼睛,每当他站在镜子前面时,总是无法逃离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回视着自己。
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惊慌清楚写在她的脸上。
甘舜知连忙挣开他的手,抹抹脸。“呴,大概是睫毛跑进眼睛里了,难怪有点痒。”揉了揉眼睛,她回头喊着小牛道:“小牛,你喝过奶了吗?我们去看看阿桃那里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他放任她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在过了半个小时后,才猛然想起他是来找这头到处乱跑的小牛去烙印和挂环的。
利家牧场里新生的小牛或者新购买的牛只,都得经过这道手续才算正式入籍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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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和甘舜知之间的追逐战成为牧场里娱乐大家的话题。
甘舜知后来还将这头日渐长大的小牛取了个名。
“奥斯卡!噢,利海粟,管管你的牛。”当她被愈来愈强壮的小牛顶到后臀时,大家就会听见她这么大喊,然后便会哈哈大笑。
是的,奥斯卡就是小牛的名字。这是一头公乳牛,不会产乳。
牧场里的公牛不多,大多是做种牛用途。再不然就是卖到别的牧场去,通常在小牛养了一年后就会卖给其他需要种牛的牧场。
因此,尽管大伙儿看着小牛像是只宠物狗一般,跟在甘舜知这位城市小姐身边打转时,笑归笑,心里倒是满忧心的。
跟牧场里的牛只培养感情实在不怎么明智。更别提替它取一个好笑又好记的名字了。
真不知未来会怎么收场?不过或许也不需要担那么多的心?
毕竟一年后,这位小姐是不是仍在这里,还有得猜呢。
马厩里,工人一边清理着马槽,一边下注。
三分之二的人赌甘舜知一年以后,不会留在这个地方。
利树宽作庄。一赔十。
这场赌注会如何结局,也是个问号。
11 日子是否能够永远无忧无虑?
甘舜知已经很久一段时间不曾被电话吵醒了。
甚至几乎忘了旅馆里还有电话的存在。
所以当她大清早听到旅馆里响个不停的电话声时,有一点搞不清楚状况。
电话在一楼,她睡二楼。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接起了电话:“喂——”
“是舜知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
“我是。”
“你跑哪里去了?”那女人大叫。“也没通知我一声,朋友当假的呀!”
甘舜知倏地睁开眼皮。睡虫瞬间跑光光。
“葛薇!”
电话那头,葛薇没好气地道:“你还记得我名字啊,你这没良心的。去度假也不跟我联络一下,害我一个多月找不到你的人,找到你家去发现没人在,吓了一跳,差点跑去警察局报案,好险我临时想到打电话去你公司问,才知道你请了个长假,而不是被人绑架!”
听完葛薇劈哩啪啦一长串话,甘舜知哭笑不得的连连低声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一定是前阵子我的心情太乱,这阵子日子又过得太轻松的关系,才没有想那么多……”都差点忘了葛薇叨念起人来有多么百折不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