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仔还要回去开店,先走了。其余三人围坐在病床旁。
“打麻将好了,刚好四个人。”阿娇笑道。
“无聊!”
“神经!”
魏家菱和小梅一人一句,阿娇没趣地搔了搔鼻子。
苗馨静静地望向窗外,神情恍惚了起来。
“小猫……”魏家菱心一疼,她小小的身子所承受的身心巨创,她不相信她像表面上一点事都没有,长年累积地受虐,还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连医生都建议魏家菱让她做点心理辅导。
她真的担心,担心小猫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压抑了内心无比的恐惧。
“不知道唐立怎么了……”苗馨呆望着窗外轻轻启口。
一提到他,魏家菱就肝火上升。
“你管他死活!”
苗馨别过头看她,神情还是那般纯净。
“他伤得很重……”
“小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事先跳车,现在你也跟他一样躺在加护病房生死未卜”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苗馨垂下头。“我知道姐姐在后面追,我只想跳车,逃到姐姐那里,我们都没有看到卡车……那是意外,他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
真不知道要说她笨、怪她大胆,还是心疼她太善良了?魏家菱起身了,她吻了一下她的发梢,柔声笑道:“我去看他。”又别过头对阿娇她们叮咛了声:“帮我照顾她一下,我马上回来。”
阿娇点点头,魏家菱暂时离开病房,苗馨仍眷恋地望着门。
“姐姐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她很善良。”
“她从小被宠大的,但是其实她非常单纯。”阿娇笑道:“就像她一直想办个服装秀,可是又怕这么做不尊敬琴姐,其实她压力很大。”
“我真的很喜欢姐姐……”苗馨又垂下了头,望着自己裹着石膏的手,细声启口:“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真的好喜欢姐姐……这可能很自私……她那么美、那么耀眼,可是……我希望她是我一个人的。不要结婚……不会爱上别人……我希望永远跟她在一起……”眼泪掉了下来,她无助地哽咽着。
小梅坐上床沿,双手环抱着她。
“那就爱啊!”
苗馨怔怔地抬起泪眼望着她,小梅犀利的星眸有桀骛的笑意。
“你不觉得我和阿娇已经结婚了吗?”
苗馨一愣,看见阿娇满足地笑着。
“你管社会上用什么眼光看我们同性恋者!我们比谁都认真,比任何夫妻都来得忠诚,社会不认同我们、道德不接纳我们,拉倒,我们也没碍到谁,只求对相爱的人负责。我爱阿娇,你爱家菱,行!那就同居,那就爱啊!这跟结婚有什么两样?每次小梅义正辞严的说法,都让阿娇感动得想起立鼓掌叫好,她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梅,我真爱死你了!”
小梅亲昵地抱住苗馨,笑得邪气。
“女人谈恋爱,可不像男人那么野兽。你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苗馨俏脸翻红,阿娇则笑翻了。
“小梅,别带坏人家。”
“什么带坏?这么难听!我是认真的耶,说来小猫也是我的妹妹啊!”
阿娇忍着笑。
“是,是,那我先回避好了,我会脸红啊!”
小梅朝她扮了个鬼脸,打发她走。
“小梅……”苗馨红着脸,表情有点傻。“我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懂的,就是爱啊!”小梅笑了。
爱啊!就是爱啊!任何方式都能表现爱,只要对方快乐。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爱着姐姐,永远都不要变……???
魏家菱来到加护病房外,正好错过了会客时间,她看到几位家属走了出来,个个面带愁容,其中一个中年美妇,她认出来那是唐立的母亲。
“魏小姐……”唐母的声音满是倦意。
“他还好吧?”
“已经脱离险境了,再观察一阵,应该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只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吧。”
魏家菱不知该说什么,她说不出安慰的话,甚至激不起任河侧隐之心,她只能沉默。
“那位小妹,还好吧?”
“她没事。”魏家菱的声音冷冷的。
“没事就好……”
但是她心灵的伤,永远都会跟随着她。魏家菱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她不愿将责任归咎到一个心碎的母亲身上,她只能无言,然后反身离去。
“魏小姐——”唐母叫住了她。
她没有回头,只停下脚步。
“刚刚他醒了……他要我对你说……他很对不起……”
魏家菱点点头,释怀了。她迈步而去。小猫都不恨他了,她也没必要再计较了,如小猫所说,他已经得到报应了;很惨痛的报应,足以毁了他的后半生了。
此时的他,也是令人同情的。魏家菱走着,脚步突然轻松了。
对!小猫是个天使,她从来不懂恨;人就是有太多恨、太多埋怨,所以世界变得丑陋得不得了。
小猫不会恨,她也不恨了。心里没了恨,轻松多了,世界也美丽多了,至少她明白事情结束了。老师和唐立,都解脱了。
她笑了,几乎是用跑地回了苗馨的病房。一关门就送上她灿烂的笑容,像阳光一样一下映亮了单调的白色房间。
“小猫!”她冲上前就是一个拥抱。“赶快好起来,我要训练你走台步,我的第一场服装秀,你要为我走秀。”
苗馨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睁大了眼。
“不行啦!我不会,又那么矮。”
“谁规定model 非要高个子的?衣服是设计来给人穿的,不是摆在橱窗给那些木头人展览用的。”
阿娇大叫了声:“哇!你这些话传出去,没有厂商敢跟你合作了。”
一旁的小梅边削水果,蹦出一句文不对题的惊人之语:“家菱姐这么兴奋,是不是唐立挂啦?”
阿娇和苗馨同时一吓,只有魏家菱豪爽一笑。
“是挂了,以前那只该死的熊挂了,现在的唐立改过向善了,从此互不相干,我祝福他重新做人。”
“好有玄机的话喔,家菱,说明白点!”阿娇迷糊了。
“反正他命大死不了啦。别打岔,我现在灵感泉涌。”她坐上床,把苗馨揽在胸前,兴奋地说着她的构想:“记不记得我们一起讨论过的主题?”
“猫?”
“对,猫。”
“等等。”阿娇打断她们。
“你又有什么问题了?”魏家菱不耐地瞪她一眼。
“我帮你做笔记啊!”阿娇立刻翻出公事包的笔记本来。
小梅也兴奋地加入讨论。
从创作的概念、主题敲定,到整个舞台搭配、色彩的调制,魏家菱展示了她独树一格的魄力与创意,四人兴高采烈地加入个人意见。
未来属于她的舞台,魏家菱信心十足。???
两个礼拜后,苗馨的手已经拆掉了石膏,内外伤都痊愈了,跟宝贝一样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姐姐,还要多久?”脸部表情僵硬,嘴巴也不能张开,她含糊不清地启口。
两个女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窗台上有喝完的咖啡杯,窗外有沁凉的夜风,音响传送着柔柔的乐曲。
两人穿着一样的白色睡袍,双腿高高地枕在枕头上,双手轻松地摆在小腹上,脸上都涂着厚厚一层面膜。
魏家菱抬起手看了一下表,说话的声音像含着卤蛋。
“再五分钟,嘘,不要说话,皱纹会跑出来。”
五分钟到了,两人一齐从床上跳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冲进浴室。魏家菱抢先一步占领洗手抬,卸掉一脸厚重的泥糊。
“哇!舒服!”她用毛巾拭着脸。
苗馨洗好脸,不觉得有什么神奇效果,绷着脸半小时不能有表情,她只觉得脸都僵化了。
“女人真麻烦。”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懂不懂?”
“我才十七岁,不用保养。”
“告诉你,我十岁就开始保养了。”魏家菱扔下毛巾,走到客厅去开电视。
“真的有效吗?姐姐这么美,根本不需要化妆嘛。”
“等你到了三十岁就知道有没有效了。”魏家菱躺在沙发上,一手把苗馨抱在怀里。
宝贝也爬到她身上。
“你很爱凑热闹喔!”魏家菱直接从它脖子拎到一旁。
苗馨笑嘻嘻地把宝贝抱在胸前,让它偎进她身体里。
“姐姐抱我,我抱宝贝。”
“你们两个,超会撒娇的。”魏家菱宠溺地搂紧了她,笑了。
“姐姐。”苗馨仰起头来。“明天老师的发表会,你真的不上台?”
“名单没我,我上台干嘛?”她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事实上,我根本不想走秀了。”
苗馨张大了眼。
“为什么?”她觉得可惜。
“不为什么,想退居幕后啊。年底的场地难借,到现在还没定案,我都快急死了。”
“还有好几个月呀。”她没有概念。
“你以为办场秀那么简单?像老师这场秀去年就敲好了。”
“姐姐。”苗馨深深望着她:“你会为你自己的服装秀上台吧?”
魏家菱笑了,她笑得很魅,魅中藏不住那份狂傲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