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霜同样捧著碗,明显的没有胃口,她不时将提防的视线扫向她的父亲。
“不合胃口吗?”端汤出来的林母见他们没动筷子,难过地问道。
“不,没有,只是我们不怎么饿。”林洁霜安抚母亲。
林父扫他们一眼。
“既然不饿,何必勉强回来吃这一顿?”
“我是回来看妈的。”
“那看完了就滚吧。”
“滚就滚。”摔下碗筷,林洁霜拉司徒黄魅一同起身。
“暧——”林母不明所以,慌了手脚。
司徒黄魅来回看他们父女俩,不知该先安抚谁,心中不禁纳闷莫非他先前的揣测有误?
一场原本该欢乐融融的饭局,还没正式开始便又这么莫名其妙告结。
※ ※ ※
“你……跟你爸爸感情不好?”上了车,司徒黄魅小心地问。
林洁霜默不作声,她不想回答。
司徒黄魅耸耸肩。
“现在要怎么办?”
“回家。”
司徒黄魅将嘴咧成一直线,顽皮地问:“你家还是我家?”
林洁霜白他一眼。
“当然是我——算了,不该再麻烦你的,我自己叫车回去好了。”
“喂,等等,”他连忙拉住她。“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这个忙得等我送你回家才算结束呀,唔……虽然过程并不怎么圆满。”
“既然你坚持,那就答应你吧。”他想当免费司机替她省车钱,也有什么好推拒的?
“怎么走?”
“你送我回方才咱们相遇的地点就行了,我家在那附近。”
“咦?那你家和你爸妈家其实距离不会很远,你何必多此一举自己搬出来住?彼此有个照应不是很好?”司徒黄魅不解地问。
她沉默不语。
又来了,只要一提到她爸妈,她就死命咬住下唇不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就这么离开好吗?今天怎么讲也是你爸的生日。”他又问。
“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林洁霜吼了出来。
登时,两人都愣住——“对不起。”半晌,林洁霜抱歉地说,她扯扯头皮。一副天胜懊恼状。
司徒黄魅大方一笑。
“我才该对不起,是我逾矩,过问太多你的私事了。”
林洁霜低下头,摇了摇。
“回家喽。”司徒黄魅不再多言,踩动油门。
沿途,林洁霜的视线始终望著窗外,往事历历,心事重重的。
抵达稍早邂逅的地点,但司徒黄魅并无停车的意思。
“你家在哪条街上?”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林洁霜的雅居从未让任何人涉足过,女的是,更遑论男人。
“喂,这样过河拆桥不太好吧?”司徒黄魅斜眼瞅她。“好歹,你是不是该请我喝杯咖啡?”
林洁霜皱眉考虑著。
“有这么难吗?”司徒黄魅偏头问,似打好主意喝定这杯咖啡。
“但我从没让人进过我家……”她好为难。
于情于理,这杯咖啡确实该请的,但……听她这么说,他竟有丝窃喜。
“不然,找家咖啡厅,这你不会有意见了吧?”见她为难,司徒黄魅退了一步,他不愿强迫她;若是可能,他希望慢慢来,等到她真心请他进她家的一天。
“应该的,你好心帮了萍水相逢的我这么大的忙,又破费买礼物给我妈,我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你。”
林洁霜认真的模样反倒令他不好意思起来,仿佛他是个强索谢礼的无赖。
“你快别这么客气了。”
“只是……我从未去过什么咖啡厅的,就由你拿主意可好?”林洁霜又说。
司徒黄魅有些意外,她真是少见的单纯。
“我知道有家店不错。”
语毕,司徒黄魅俐落地转了个弯。
※ ※ ※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母在林洁霜和黄魅离去后,愤而插腰质问丈夫。“女儿好不容易给盼回来了,结果没三两下你又把她给气走,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了是不是?”
林父沉默地一口一口扒著饭,把老妻的话当耳边风。
其实如果林母看到了丈夫的眼睛,她就会发现那是一双已经没有灵魂的瞳孔,因为主人神游太虚去了;但她没有,所以仍持续滔滔不绝地叨念……林父下意识地咀嚼食物,思绪却飞回了多年前……记忆中那副娇小滑嫩的身躯,是他多年来念念难忘的。
他企图寻找其他替代品,可是最后都失望了。
他渴盼不已,就像……就像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一般,他的身体呐喊著需要滋润。
盼了十多年,他的绿洲忽然回到眼前,雀跃之情岂是言语可喻;然而,当他发现有人捷足先登时,忿怒当然免不了,相信换作任何人都一样。
他无意气走她,只是不由自主便冲口而出……毕竟是好不容易才给盼回来的,若不是另外那个小伙子——她……长得愈来愈标致了,虽然只是匆匆打量过,但他仍可想像她的触感铁定一如以往……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些细胞在蠢蠢欲动,骚痒难耐。
她还会再回来吧?
隔了十多年,她既然肯再度露面,那应该就会有下次,因为怎么说这都是她的家。
他等著。
只是那家伙别再来,否则他一定会拿扫把轰走他。
“……我说你啊……”
耳边仍传来老妻的声音,他不禁怒从中来,摔下碗筷咆哮道:“你别在那唠唠叨叨了行不行?”
语毕,他踹开椅子,进房后又大力甩上房门。
林母傻傻地立在当场,嘴巴张成愕然O型——她说错了什么?
※ ※ ※
司徒黄魅带林洁霜进了一家极具异国风味的法国餐馆,里头气氛浪漫得使人近乎意乱情迷,服务生有礼得令人浑身不自在。
她在这个城住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间店。
“吃什么?”司徒黄魅问,见她一脸迷茫,他体贴地又说:“这里的鹅肝酱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不是说喝杯咖啡而已吗?”林洁霜用唇语道。
司徒黄魅对她笑笑:“刚才到你家去没吃到东西,我想你应该也饿了,倒不如就在这儿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司徒黄魅的细心让林洁霜在那一瞬间有点感动,但她没表现七来,低下头照实说:“我不懂这些,你帮我点好了。”
他点点头,翻著菜单对侍者说了几样,接著将菜单合上还给侍者。
“你常到这种地方来吗?”林洁霜忍不住问。
虽然很感谢他的体贴,但这一顿跟一杯咖啡比起来差得多了,结帐时她付不付得起呀?
司徒黄魅思忖著她这句话背后的含意,目光定定地凝视住她。
林洁霜被瞧得满脸臊热,不知如何是好,她猜大概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便开口:“对……对……”
“偶尔。”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呀。”他笑得好真诚。“我并没有常来,只是偶尔,例如一些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庆祝和你相遇。”
林洁霜愣了一下,继而失笑。
“你常这么对女孩子说吗?”
“才不是,我没那种闲工夫。今天能认识你,我想是天意,是缘分。”
林洁霜不由在心底轻嗤:男人!
服务生在这时送上了食物和一瓶红酒,并为他们开瓶、倒酒,然后欠身离开。
她望著眼前的东西;完全不晓得该怎么食用,只好虚心模仿著司徒黄魅,他吃一口,她便吃一口;他啜饮,她也跟著。
事实上,她连偶尔这么奢侈也没办法,因为她的薪水有一半得付房屋贷款;虽然她可以租房子,那就不必那么拮据,但她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即使不大,但仍完全属于她,所以当初她才会毅然决然签下那只买卖契约。
或许辛苦了些,可是为了她的房子而努力工作,她觉得生命中有个目标让她活得很充实。
司徒黄魅发现她的举动后,刻意放慢每一个动作让她跟随。
她太瘦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席间他尽量少说话,让她多吃点。
“喂,黄魅,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林洁霜忽然问道。
他微微一愕,露出腼腆的表情,答:“我是写书的。”
“书?你是作家?哇,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哩!”
“不,不敢当啦,只是爬格子讨生活。”
“哟,怎么这么谦虚?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呢?”她偏头问。
司徒黄魅定睛注视她,疑惑著她的语调怎么一晃眼就变了这么多?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双颊已呈晕红,双瞳朦胧,显然是——喝醉了。
但怎么可能?只不过一杯红酒呀。
莫非她是属于“酒精敏感族”的,平日根本滴酒不能沾?
老天!她为何没提醒他?
红酒虽像饮料一样看似无害,其实后作力很强,不谙酒性的人往往喝著喝著,不知不觉便醉了。
这下可怎么办好?
“洁霜,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呀。”说著又喝了一口红色汁液。
司徒黄魅忙不迭将酒取了过来,禁止她续喝。
但她可不依,皱眉嚷嚷:“哎呀,你干嘛?我口渴,你拿走它我怎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