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跨出计程车,就看见萨孟哲把蛴长的身躯靠着二丁挂墙面,双手插进裤袋交叉着长腿,木雕泥塑般文风不动守候在她家楼下的大门边。
「他来做什么?」就在她诧异瞪眼停下脚步的同时,萨孟哲正好抬头,两人四目交投,电力相通。
「……」她渐歇渐熄的怒火再度死灰复燃熊熊烧起来,她握紧两枚小粉拳,看着他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我在这里足足等你等了一个钟头。」他温和的语气,竟嗅不出一丝背叛味。若非她亲眼目睹他跟芬妮状极愉快的一起搭车离去,冲着他深夜守候的痴情份上,她一定会感动得飞奔进他的臂弯。只可惜她对用情不专的男人一向深恶痛绝,她不懂,这个花心萨孟哲,怎么才跟芬妮分开,这会儿又跑来找她?
「小女子我何德何能?竟敢劳驾萨大兽医深夜守在门口?」她臭着一张脸挖苦他。
「毓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他陪着笑脸瞅她,很心疼她看起来清瘦不少。
「哼!」气?是的!她都快气成脑溢血了。
「对不起,我不该强迫你非要给我一句承诺不可。」他态度谦逊的郑重致歉。
「你深夜守候,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当然不只这样,我希望你接受我的歉意之后,跟我重修旧好。」他那两颗迷人的俊眸又开始对她放电。
「我可以接受你的歉意,至于,重修旧好……对不起,办不到。」
「你接受我的歉意,却不肯让我继续爱你?」他一脸无法接受地眯觑起霎时结了冰的瞳仁。
「当我爱上一个人时,我会毫无保留付出我全部的爱。相对的,我也会要求对方付出同等的爱,而不是二分之一。孟哲,爱情不是一块披萨,可以切成好几份与人共享。」她无可避免的想起芬妮。
「什么二分之一?什么爱情不是一块披萨?毓娴!你故意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莫名其妙暗喻,究竟是想表达什么?」他黑漆漆的眼珠兀自在夜色中闪着冷白光泽。
「萨孟哲!你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假装听不懂。」她气得跳脚,这小子用情不专还睁眼说瞎话,罪加一等!
「我发誓,我真的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状极无辜的摊摊手。
「既然你不在乎大家扯破脸,我就直截了当告诉你。今晚,我在你的医院门口撞见你跟芬妮从医院里有说有笑走出来,并肩过马路坐上你的车……」她努力压抑心中那把烧死人的妒火,刻意把话说得淡然。
「当时,你为什么不开口叫我?」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破坏别人的好事。」
「哦?你口中所谓的好事,不知定义为何?」他淡扬唇线,慢慢漾出一抹诡谲的笑纹。
「这……我累了,没体力,也懒得跟你解释。」她摸出钥匙打开楼下大门。
「你可以不跟我解释,但,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跟芬妮她……」他正想抬脚跟进去。
「你省省吧。」砰!一声她很不客气地把楼下的红铁门重重摔在他脸上,迅即扭身蹬蹬上楼。
她小跑步爬上三楼打开家门,踢掉鞋子,光着脚丫奔进自己的房间,也顾不得开灯就直接摸黑撩开窗帘,偷偷从帘隙缝往下窥看。
「他不走?想要当门神啊?」她透过昏暗的街灯,瞧见萨孟哲背靠着墙面,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
「你以为你一直守在楼下,我就会心软放你进来?哼!做你的春秋大头梦!等我洗过澎澎就倒头呼呼大睡,绝不会为了你这个脚踏两条船的感情骗子睡不着觉。」她自言自语地撂下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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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话撂绝却做不到。
她整晚爬起躺下重复不下数十遍,这会儿,她又蹲趴在窗口微撩窗帘往下偷瞄……从他缩起脖子不断搓着手掌哈气取暖的狼狈样,她心中忍不住就有气的痛骂道:
「杀千刀的萨孟哲!你背着我暗地跟芬妮交往,我都认了!算了!你却不肯放过我,居然还有脸跑来我家楼下整夜站岗折磨我?」她发完火之后,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这……万一,他因此而着凉、发烧、得了急性肺炎……噢!她简直担心得不敢再想下去。
彻夜未眠的她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抬头看一眼摆在床头的闹钟,都已经清晨五点了,渐渐苏醒的天空微微露出亮眼的青蓝。
不行,
萨孟哲他可以咬牙忍受夜凉如水的低温守在楼下大门站卫兵,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倒。她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小钱包,跑到整夜未归的哥哥房间,从衣橱里拿了一件夹棉短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打开红漆铁门。
「喏!快穿上我哥的外套。」她板着脸孔观了眼他冻得发紫的嘴唇。
「谢谢。」差点冻成一根棒冰的萨孟哲穿上外套后,感觉暖和多了。
「跟我到前面巷子口的豆浆店喝碗热豆浆暖暖肚子。」她面无表情的走在他前头。
「好,不过,我希望你边走边听我解释,哈……哈啾!」他捂着手打了一个大喷嚏。
「你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固执耶……算了!你想解释就解释,等一下喝完热豆浆,赶快开车回家去小睡一下,别忘了你今天还得看诊。」她故意把说话的语调放冷放淡。
「昨晚芬妮前来跟我道别,她搭今天一早的飞机飞香港转机去义大利念景观设计……」他打住话,斜眼睇她。
「哦?」原来芬妮找他道别,不是跟他约会?她错怪他了?
「由于时间太晚,我只能请她到『玫瑰钢琴酒吧』喝一杯,祝她一路顺风。」
「这……孟哲,都怪我不好,没听你解释就……就一口咬定你在玩感情走私的游戏。」她停下脚步,侧仰起清丽的小脸蛋,怪不好意思的说着。
「没关系,会吃醋是好现象,表示你心里在乎我。」他很纵容的笑露一口白牙,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昨晚,你都已经到医院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找我?」
「人家想给你一个意外惊喜嘛。」她撒娇的努起小嘴。
「呃……毓娴,不要在我面前努嘴,这个动作太性感,有勾引我当街吻你之嫌喔。」他使坏的盯住她迷人的绛唇。
「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吓昏早起运动的欧吉桑欧巴桑。」她不依地抡拳轻槌的臂膀,小小惩戒一下。随口又问: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去找你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用膝盖想也知道,你一定是自知理亏才跑来跟我道歉的。」
「你这个自大的家伙!」
「毓娴,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原本打算昨晚下班后到你店里找你,当面跟你道歉。没想到芬妮突然跑来找我,我只好等跟她喝完饯行酒之后,再去你家找你。」
「你说你要跟我道歉?孟哲,明明是我害你为我担心害怕,甚至一点也不能体谅你的心情,还钻牛角尖跟你呕气。一切过错应该归咎于我,你怎么反过来要跟我道歉?」
「谁对谁错谁先道歉,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再也无法忍受失去你的日子,一个星期整整七天,我受够了!如果一句对不起可以挽回我们的爱情,毓娴,别说一句,只要你想听,就算一千句一万句,我都愿意对你说。」
「你……孟哲,你还要我给你那句承诺吗?」
「不,不需要。我想能够为你牵肠挂肚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不是吗?」
「孟哲……」她听得动容,感动得想哭。
「别哭,哭了会变丑喔!假如你觉得感动得不得了,我一定会给你机会,让你好好表现一下。」他邪气一笑。
「给我机会表现什么?」她朱唇微启,又露出一副欠吻的表情。
「等一下喝完豆浆,我送你上楼后,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化感动为行动,你可以抱着我狂亲狂吻,我保证我不会拒绝的啦!哈……」他很皮厚的仰头大笑。
「你呀你想得美哟!」她的心又幸福又甜蜜的揪紧。
「毓娴,你看,今天的天空多美!蓝得跟海水一样,想必今天会是一个蔚蓝晴空的好天气。」他心满意足的仰望穹苍,只见澄亮的水蓝色天空,连一朵乌云都没有。
「蔚蓝晴空?孟哲,但愿我们的爱情世界,也能够像今天这样误会散尽永保蔚、蓝、情、空。」她脑筋一个急转弯,把晴改为情字。
「会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拥有一个互信、互谅,永远没有误会乌云的蔚蓝情空。」
第十章
搞定所有搬迁的琐碎细节后,金毓娴总算可以松口气坐下来翻阅黄历。她挑了一个写着:宜纳采裁衣开光祈福斋醮出火拆卸修造动土起基上梁安门床移徙入宅开市纳财的良辰吉日,为「爱新觉罗跳蚤屋」欢喜搬新家。
乔迁之日,萨孟哲特地请人代班,起个大早前来帮忙搬迁事宜,金毓娴留在旧址,他则坐镇新址。虽然经由清仓大拍卖卖掉大部份货品,没想到一台五吨重的大卡车足足来回搬了六趟,才搬光剩下的存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