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花回家抗议?」怪了!抗议不都是拉布条丢鸡蛋吗?金毓娴头一回听到有人要拿一化抗议。
「是啊!想想我嫁给我老公四十年,整整四十年耶!莫说是一朵花,就连一把韭菜花也没送过我哪!」房东太太拧着两条纹眉哀怨说着。
「……」她跟阿碧听了,很有默契的交换一个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眼神,各自在心里面质疑着:房东先生若真的送上一把韭菜花,那么,房东太太究竟该拿来插在花瓶里?还是下锅炒来吃?
「哼!现在我就抱着这些漂亮的玫瑰花回去跟我那个小气鬼老公示威抗议!」房东太太不想不气,愈想愈气,为了缓和一下激动的情绪,遂将花凑至鼻子下嗅了嗅,不经意发现插在花束里的卡片,好奇的抽出来,自言自语着:
「唷唷唷……这张卡片上面写些什么?待我拿出我的老花眼镜看个清楚明白。」房东太太「唰」一声拉开皮包拉链,摸出一副玳瑁镜框的老花眼镜架上鼻梁。
「房东太太,您喜欢这些花就全部拿走,至于卡片上写些什么无关紧要,请您把卡片还给我。」她急出一身冷汗,内心不停咒骂着:该死的萨孟哲!送花就送花,干嘛写那种肉麻当有趣的字眼?根本就是存心不良,存心看她出糗嘛!
「毓娴,让我看看这个痴情的送花人叫什么名字……我是否吻醒你的心?啧……好深情好罗曼蒂克的问话唷。哪像我家那个木头人老公,整晚像老僧入定般坐在电视机前面看CALL IN节目。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呃……对了!我说毓娴哪!你的心到底有没有被这个叫萨孟哲的给吻醒啊?」房东太太先是不满的炮轰房东先生两句,继而话锋一转,把炮口对准她。
「房东太太,萨孟哲这个人就是爱乱开玩笑,我想,他只是穷极无聊故意跟我闹着玩的。」
「吩咐花店每隔一个钟头就送来一束玫瑰花,这个萨孟哲对你如此情深意浓,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说他是跟你闹着玩的?」房东太太为素昧平生的萨孟哲打抱不平。
「房东太太……」她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护,又唯恐愈描愈黑,干脆闭嘴。
「如果我的死鬼老公有萨孟哲对你的一半痴情,我想我连作梦都会偷笑哩。」六十多岁的房东太太两只布满鱼尾纹的眼睛,很不可思议的流露出少女般的梦幻光采。
「房东太太,卡片可以还给我了吧?」她巴巴着要索回那张惹祸的卡片。
「不,这张卡片我要带回去贴在床头。」房东太太随手把卡片没收进皮包里。
「您把卡片贴在床头做什么?」
「我要严格规定我老公,每天起床后跟上床前,必须对着这张卡片默念三遍,看能不能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把我老公的『控古力』脑袋调教得有情趣一点。好啦!我约了牌搭子到家里摸八圈,不能再跟你聊下去,这些花我就不客气通通带走,谢啦!」房东太太搜刮全部的玫瑰花抱个满怀,圆滚滚的身躯像只企鹅般摇摇摆摆走了。
「可恶!」她咬牙切齿转身冲上楼,气急败坏地拨通萨盂哲的手机号码,对着话筒怒吼:
「萨孟哲!」
「毓娴,你把炸药拿来当午餐吃吗?要不,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火气那么大?」他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进她的耳膜。
「我不只吃炸药,还吞下一架战斗机,我现在的火气大到想活活掐死你!」
「哦?我究竟犯下什么滔天大祸惹你如此不快?」他跟抱着波斯猫的小女孩暗示稍后,随即起身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压低音量跟她说话。
「你的钱是不是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不然为什么吩咐花店一直送花过来?还……还……」她有点困窘的咽了咽口水。
「还怎样?」
「还……还附上一张肉麻兮兮的卡片,害我糗得无地自容!」
「肉麻兮兮?怎么会呢?卡片上所写的,只不过是表达我的心声罢了。」他哂然一笑。
「表达你的心声?昨晚你籍着酒意强吻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这笔帐,你倒还有脸重提?」
「我承认我强吻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能是我醉昏了头,要不然,我怎么丝毫也感觉不到你的抗拒,反倒觉得你似乎有点……有点欲拒还迎。」他痞痞轻笑。
「你……你这个该死的无赖!」被他一语拆穿心事,她转而恼羞成怒。
「毓娴,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不可以随便口出恶言喔。」咦?他明明挨骂,怎么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在笑?
「我很庆幸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淑女,所以,我大可尽情骂你该死!该死!该死!无赖!无赖!无赖!」她耍泼的迭声大骂。
「毓娴,我正在看诊主你先把火气包起来,等晚上医院下班后,我立刻去你店里报到,任你骂到过瘾,好吗?」他鬼鬼的使出缓兵之计。其实,他早就摸清楚她来得急去得快的火爆脾气,从现在到晚上中间相隔好几个小时,此时烧得她怒气腾腾的火,等到他下班时应该已经冷却下来,他就不信到时候她还气得起来骂得出口?
「这……好吧,我就暂时饶了你。不过,请阁下行行好,动动两根手指头打个电话给花店,拜托不要再送花过来了。拜拜!」她不等他回答就挂断电话,弓起肘支着颊瞪着电话机发楞。
她呆楞良久,才把视线从话筒缓缓转移到猫头鹰身上,看着它身上的斑斑伤痕,令她好生心疼与不舍。遂取出昨晚已经捣好的灰石岩粉末,依照比例和水调匀成泥状,然后,拿起小鬃刷蘸饱灰石岩泥来来回回刷抹凹痕,她很有耐心的涂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凹痕完全填平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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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娴,你在忙什么?」九点半,萨孟哲出现在她的二楼工作室。
「我在画海报。」她掀眸淡瞅他一眼,旋即低头握着麦克笔在一迭剪成三角旗状的五颜六色海报纸上,一笔一划写着:清仓大拍卖。
「你要清仓大拍卖?」
「嗯,今天下午房东太太来通知我,说这里要拆掉建大楼,叫我尽快另找店面搬迁。你也看到啦!我店里的货从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所以,希望藉由清仓大拍卖的促销活动,看能不能消化掉一些存货,将来搬迁时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那……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果然不出所料,她回答的语气丝毫嗅不到下午的烟硝味儿,显然气已消了。
「当然有。你可以帮我一起写,等写好后再帮忙张贴。」她抽出一迭纸,再从笔筒拿一支麦克笔,一并递给他。
「用电脑打字复印不是比较快?」
「快是快,但,手写的感觉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不觉得电脑打字的字体死气沉沉,不像手写的充满活力充满感情,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呃……当然啦!以上所言,纯属金氏见解。」她盈盈浅笑。
「……」他挑眉淡笑的在她身边坐下来。以前,老觉得她行事作风大剌剌,没想到她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喂!说半天,你到底帮不帮忙写啊?」
「没问题。只要你不生气不骂我,就算叫我去当捆工都行。」
「骂?对喔!我差点忘了,今晚你是来挨骂的。」她这才想起来,他在电话里说下班后要过来任她骂到过瘾。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会儿她气都消了,哪还会骂人?她又不是神经病。
「毓娴,我诚心诚意送花给你,你不跟我说声谢谢,也就马马虎虎算了,你若因此骂我,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他说得好委屈。
「你送花给我,我当然高兴,只是,那张羞死人的卡片令我看了大感光火。」她横过眼睇他。
「我深深希望昨晚的一吻,能够吻醒你的心上 难道……错了吗?」他那两颗清澈如水、黑如点漆的俊眸,锁定她的两只璀亮晶眸,热力放电。
「你若真的想知道答案,可以私底下问我,不需要白纸黑字写在卡片上,好象……好象唯恐人家不知道你吻了我似。」她撅着嘴怪罪。
「私底下问你?太好了!毓娴,那就请你快点告诉我答案吧。」他扳过她的肩膀。
「关于答案嘛……不知道。」她想打迷糊仗。
「不知道?看来昨晚那一吻有待加强,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立刻补强。」他猛然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拉坐到自己的大腿,强而有力的两条手臂紧紧圈住她的小蛮腰。
「不!」她护卫的以手掌顶住他的胸口,往后深吸好几口大气,却依然稳不住渐急渐响的心跳。
「毓娴……」他进一步捧住她红得发烫的双颊,拿温润的唇片挑逗意味浓厚的来回拂刷她花瓣似的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