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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有好事者问那些看过她出手的镖师,赤霞郡主身手如何?其中的老镖师眯着眼,无限感慨长叹道:“赤霞郡主出手之快之猛,你绝不会认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像是团扑不媳、烧不灭的火,靠近她的,没烧成灰便得感谢老天爷了。”
老镖师是安平镖局的总镖头秦刀,在江湖成名已久,他诚实质朴的性格比他手中那把快刀更让人敬佩。
“刀一出手从不落空,话一出口绝无虚假。”这是武林中人给秦刀的评语。
秦刀也见到了风冥和素绫出色的武艺,在他毫不夸张的描述下,风冥和素绫同样出了名。
风冥使的是刀,出手时白皑皑的刀光四射,寒气迫人,如急雷、如闪电,削人肢体血肉从不心软。那些恶盗只能哀嚎着任他如虎入羊群般的尽情宰割,那狠劲让老江湖的秦刀也不禁皱眉心寒。
尽管红英和风冥下手狠残,但没有一人死亡,因为素绫也出了手,她不用兵器,只以上乘轻功闪躲敌人的攻击,再趁隙以巧妙的点穴手法制住敌人。在红英示意下,素绫俐落地止住伤者的血,再敷上自制的金创药,保住了他们的命。
秦刀记得那时,红英一张俏脸似笑非笑地睨着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贼人,凤眸残冷。
“断你们的手脚,是给你们这些杀人劫货的恶盗一些教训,留你们狗命,是为了送你们到官府由王法判刑。”
从此,不论是谁,见了左红英都会恭敬地称她为赤霞郡主,向来不将官职功名放在眼中的武林人士也这么称她,那是出于衷心的佩服,至于她身旁的风冥和素绫,多事的武林中人暗地里给二人起了名号。
使刀的风冥因出手狠残被称为刀煞,他神色冷酷,不怒而威,行事稳重倒也不失礼数。素绫因一身白衣和高超的医术被称为白衫神农,旁人却不知她使毒的本事和救人点穴同样精妙。
现在,红英当家二年,已是十七岁的大姑娘。对于三人的成就,左四书相当自傲。他笑看着这年轻美丽的三人,和蔼温祥,是做为父亲的满足。
“谢老爷子。”风冥薄唇微扬,素绫清秀小脸也浮上难得浅笑。他们真心敬爱这位仁厚长辈。
一旁的管家左福上前禀告朱雀厅的酒菜已经备好,众人入了座,红英吱吱喳喳地讲个没完,风冥偶尔会插几句话,素绫只有在有人询问她时回话,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是将风冥和素绫排拒在外,而是各人性格使然。
望着桌上那盘极适于佐酒的七香酥炙肥鸭,红英唤来了左福,要左福将他们带来的塞外美酒呈上。不一会儿仆人们斟上酒,血红色的酒液,搭配名贵的翠绿碧玉杯,红绿相映,煞是好看,浓郁甜腻的酒香渺渺飘荡在厅中,令人不饮而醉。
左四书轻啜,细细品尝后连声称好。
红英抿唇一笑,也饮尽一杯。“这酒是用关外河套产的米和沙漠绿洲的椰枣酿造,还加了不少关外特有的水果,我打算在京城酒行销售,爹爹觉得如何?”
风冥瞧着她因兴奋和薄醉腌红的小脸,目光深浓,唇畔扬着宠溺的笑。“老爷子,这酒是红英亲自监工酿造,她还给这酒取了个美丽名字。”
左四书好奇问道:“哦,什么名字?”
“谁要你多嘴。”红英轻斥,半嗔半羞地睨了风冥一眼,那娇媚眼波让他原本炯亮的眸子更显炽热。
素绫敛眉旁观,眼神清冽明澈,心里却是淡漾笑意。她知道风冥和红英间那微妙强烈的情愫。
左四书瞧着二人目光交会,精明的眸子微眯,心下却有些烦忧。红英和风冥不是不相配,也不是他瞧不起孤儿出身的风冥,而是……唉……他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既然对方都找上了门,他也不能再装作忘了“那事”,待会就把放在心中十多年的“那事”告诉红英,让她自己决定吧。
红英没有忽略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愁绪,凤眸倏地绽出灿亮精光,她不动声色地笑道:“爹爹,女儿给这酒起了个名,唤作眼儿媚。”
左四书抛开心中愁思,点头笑道:“好个眼儿媚,美酒美人相辉映,美人醉酒眼儿媚,好,取得好,不愧是红英。”
酒宴过后,四人弯过大厅,再绕曲廊,又是一重幽静院落,这是左四书独居的思月馆,取名“思月”以追忆左四书仙游多年的亡妻方月娘。
左侯府有三园、五厅、八院。三园是松园、竹园、梅园。五厅是麒麟厅、朱雀厅,青龙厅、玄武厅、白虎厅,八院是思月馆、赤霞苑、风云楼、冷香小筑、璃阁、琉轩、静心居、留芳堂。三园、五厅、八院各自独立,中有清幽曲折的小径可互通。思月馆居于最里侧,前为赤霞苑,为红英所有。赤霞苑右为风冥的风云楼,左为素绫的冷香小筑,其余四院在前,璃阁、琉轩二院不开放,静心居、留芳堂二院用来招待宾客,松园植忪、竹园栽竹、梅园种梅,为赏景之用。
坐于酸枝太师椅的左四书端着青瓷茶盅,神色复杂地望着安坐一旁品着香茗的三人,踌躇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素绫,你今年十几了?”
素绫放下手中的茶盅,清脆嗓音冷然,水潋眸子不泛半波潮动。“十八。”
一旁的红英秀眉微挑,勾起一丝了然的笑。哼,原来是这档事。
风冥则是若有所思,俊眸蒙上一层浓浓阴影。
左四书装做没瞧见女儿嘲弄的目光,续问素绫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平常女子早已许了婆家,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素绫眉目低敛,神色平冷,缓声道:“素绫只求在左府为仆,终生侍奉红英小姐。”
左四书尚未说话,红英便抢先开口,她笑意不再,语气认真且带着淡淡不悦。“素绫,你不愿和我姊妹相称,我不强求,可你别以奴仆的身份自居,我受不起。”
“红妹,我不是……”素绫微微蹙眉,眼中闪着难得的失措。
红英满意一笑:“这才是我的绫姊。”她转向左四书,秀眉轻拧,口吻娇蛮。“爹爹,绫姊不同意,谁都不能要她嫁!”绫姊伴她多年,那能随便就让多事的爹爹给嫁出门。“就算绫姊要嫁,也只能嫁绫姊自己选定之人。”
素绫心口一热,神色依然冷冽,她性子淡漠不喜多言,此时心中甚是感激也却也说不出口。
“你这丫头。”左四书失笑摇头,温柔望着爱女。“红英,你今年十七,是个大姑娘,也该找个婆家了。”月娘嫁他时才十五岁,他还记得自己掀开盖头时那惊艳不已的心,他那柔情似水、贤德温良的妻……
他猛地皱眉,陷入沉思。红英到底像谁啊?明明是他和月娘的女儿,可性子、相貌全没半分月娘的温和秀丽,倒是像他命不好的小妹绯璃,二人绝艳面容生的相似,性子也同样好强高傲。
想起绯璃,他不禁神色一黯。就是绯璃那蛮横、不顾一切的玩性害了她,要是他当年多管教她些,或许今天不是这个局面,或许他不会同时失去妻子和妹子──只为了那个男人。他不是不曾想过复仇,只是在狂怒之后平心静思,当年的事,实在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命啊!由不得人!
幸好红英遗传到左家代代经商的精明头脑,性子虽有些他惯宠出来的娇气,却不失通情达理、知所进退。
红英一语不发,凤眸低敛,暗暗燃着极欲爆发的怒火。从她懂事起,早已有接下爹爹的左侯府,成为商界霸主的雄心壮志。为了这个目标,她费了多少心血、时间。为了学得商人的精明干练,她努力的和帐房学习有关商业上的种种事务,到京城各个商行实际的去看、去听、去学、又为了保护自己,她忍着苦,忍着痛,向家中的护院和镖局的镖师学武。
爹爹替她请的文夫子和武师父所教的一切,她也照单全收。学了这么多,她仍不满足,藉着清琉姑姑为皇后的姻亲关系,宫中的太傅和侍卫也全成了她的师父。
她不停地学,不停地磨练自己,就是想成为左家继承人,但当她听到下人们无意间的耳语时,她才知道,不论她多努力,只要她嫁人,左氏产业就会成为她该死的夫君所有。
那年,她十三岁。她记得那时她有多愤怒、有多不甘心,而这一切在听到爹爹的回应后,全化为狂炽不平的恨。
爹叹道:“红英,爹知道你好强,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左家对你来说太沉重,你需要个丈夫来保护你、照顾你,你娘生前……”
爹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桧木桌先遭了池鱼之殃,那可怜的桌子在她锋利的炽炎剑下断为二半。那可是上好的紫桧木,坚硬若石、温润如玉,可惜,在她失控怒火之下,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