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出:这是件前所未有、胆大包天的窃案。
也有人臆测:这是画主瞒天过海、监守自盗,以提高该画身价的斗胆阴谋。
但是臆测归臆测,画仍是消失无迹。
这件名画失窃案,于是从社会版头条新闻,闹到艺文版的笔战风暴,而画仍旧石沉 大海。
参加了那一晚唐家别墅夜宴的十八名宾客,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然而却又近在 咫尺。
唐伟生所投保的产物保险公司虽然也展开了全面性的调查,然而结果仍像警方的报 告一样令人沮丧,这件名画失窃案竟高明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于是有人又把箭头 指向国际窃盗集团的身上。
失窃风波,依旧风风雨两地喧哗著。
***
星期三的下午。
禾珊约了潘晨在东区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夏天到了,浮晃晃的艳阳晒在人行道上,仁爱路上的车水马龙,像一条生命的河一 般川流不息。
她早到了,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愣看著人行道上的行人匆匆而过。
下午的咖啡厅总是冷冷清清,嗅不到几分人气。
她神思云游著,却都绕在自己生活的悲凉上,她突然有种感慨,她什么都拥有了, 但是就是嗅不到一丝人气,就像这咖啡厅的冷清下午一样。
她啜著一杯馥浓的咖啡,刻意不加糖,想要更贴近自己的心境。
她等著人,也不去看表了,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时间于她,在她嫁给唐伟生那一刻 起就停止了,早就失去了运转的意义!
三十分钟过去了,这才见到潘晨满头大汗地赶到,人还没坐下,便一连迭地道著歉 说:“对不起、对不起!跟摄影小组去采访一个部臣级官员,约好了时间,却又等了老 半天才到;禾珊,你没有等很久吧?”
禾珊望著剪了短发的潘晨,见她一副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模样,两个同龄的女人 ,怎地禾珊就感觉心情特别苍老?!
她微微苦笑地应了一句:“没关系,反正没事!”
潘晨向上前来点单的服务生要了杯咖啡,才瞥了禾珊一眼,就关心地问:“禾珊, 你还好吧?怎么精神这么差?”
禾珊没有正视著好友,只垂著头低说:“这几天,我身体一直不舒服……”
“有没有去看医生?”
“我……”
禾珊再也说不下去,强抑住的泪水,此刻如泉涌般夺眶而出,她连忙用餐巾捂住嘴 ,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潘晨一下子便吓呆了,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赶忙坐到禾珊身旁,一个劲儿地 安慰著禾珊说:“怎么啦?你别哭嘛!你一哭,我心就乱,有话慢慢说嘛,到底发生什 么事?”
禾珊哽咽地吸著鼻子,一面拭泪,一面喑哑地说:“这些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 你说,但是不说,我又觉得快死掉了……”
潘晨只感事态严重,不禁蹙紧了眉头。
“唐伟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那已经不是新闻了。”
“那么,他打你?”
“比那个还严重……”
禾珊的泪水又涌了土来,潘晨也心急了。
“你倒说是什么事呀!别哭了好不好?”
禾珊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平复了情绪,她哀怨地望著潘晨,语带无奈地说:“我现 在总算看清了唐伟生的狰狞面目,他……他不是人,他比猪狗都不如!”
“这么说,是跟你老公有关啰?”
适时服务生送来潘晨的咖啡,禾珊连忙把浮肿的泪眼别向窗外。
潘晨也没心情喝咖啡了,只急切地又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禾珊再看向潘晨,眼眸中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她满心嫌恶地说:“他对我 予求予夺、任加作践,我根本比一名妓女还要不如!”
潘晨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指那件事?”
禾珊泪光迷蒙地点了点头,哀过心死地说:“上个周末,我家里开了宴会,后来那 件名画失窃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那个晚上我月信来了,他还是硬要,而且用暴力强 迫我,不上一次……”
潘晨顿时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禾珊,你知道吗?这已经构成婚姻暴力,你可以上法庭告他的!”
潘晨忿恨不平地说著,然而禾珊却轻轻摇了头。
“这种事,怎么上法庭去说?”
“哎,你不能这样姑息养奸啊!禾珊,我问你,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心魂俱碎的禾珊哀怨地说:“几乎从新婚之夜就开始了。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但索求无度,而且……而且还不时要我恨著他玩一些色情录影带上的花样……”
“这……这太过分了:”
“刚开始,我还认为可能是我观念太保守了,而且也已结成夫妻;然而,我发现根 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才不理会我有什么感受,他认为我是他妻子,就得百般迎合他的 需求,但是,这种屈辱对我身心伤害太大了……”
潘晨打抱不平地说:“这种伤害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无法忍受的!禾珊,你要自已 有打算!”
禾珊身心俱疲地苦笑著说:“我能有什么打算?”
“跟他离婚啊!”
“离婚?我……”
“禾珊,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禾珊深深吁了一口气,喟叹地说:“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唐伟生到底是好人?还 是坏人?除了那件事以外,他一直对我不坏,对我娘家的人也很大方,我爸去年出车祸 ,我弟上大学学费有困难,这些都是唐伟生主动拿出来救急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
潘晨诚挚地抓住禾珊的手,义正辞严地说:“禾珊,你一向就是太心软了!唐伟生 有钱,就能买断一个女人的婚姻、青春跟感情吗?如果你还有所犹豫,那你们的婚姻不 成了一桩交易?禾珊,你可得想清楚!”
禾珊幽忽忽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看重的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给过我的 人情!”
“你还爱他吗?”
“我现在发觉,我根本没有爱过他!”
“那你还等什么?!”
“潘晨,不要逼我,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潘晨颓然丧气,不敢置信地直瞪著禾珊;良久,这才又苦口婆心地说:“禾珊,这 事关系著你一生的幸福,你不要以为忍一忍就算了,那将来还有更多的伤害、苦难在等 著你!听我的话,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就要有所行动,别再当个不会出声的受气包,你 懂吗?”
禾珊对潘晨的用心良苦感到万分感动;在这世界上,还好她有一位像潘晨这样的好 友可谈心,否则她内心的苦楚又能向谁去倾诉?
“潘晨,谢谢你,我会理出一条路的。”
“好了,禾珊,别再谈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了,你倒说说,你们家那一幅名画,是怎 么从众人眼前消失的?”
禾珊又是一阵苦笑,轻说:“那天晚上大家都在,结果一转眼,那幅画就从画框里 被割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唐伟生玩的新把戏?!”
“他倒是被新闻界说得不怎么好听!”
“他咎由自取!他平时就一副势利嘴脸,得罪了不少人,也难怪现在人家一逮到机 会就不说他好话!”
“那个江寄鸿呢?”
潘晨突然提起江寄鸿这个名字,禾珊心中霎时有股微妙的感觉,连说话都有些不自 在。
“他……他怎么样?”
“他去你家啦,你说,它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样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他到底是个 什么样的人?”
潘晨的兴奋表情,就好像两人又回到大学同窗时代,正以小女儿心态谈论著隔壁班 的某个男生一样。
“你当记者的,你还问我?”
潘晨笑嗔起来,嚷说:“喂,我是采访政经新闻的,又不是艺文活动!”
“你干嘛想知道?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
一提及江寄鸿,禾珊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禾珊||你想到哪裹去了?我只是好奇!说嘛!”
她的脑海再度映现那张俊逸的脸,他那股特殊的艺术家气质,在野性中仍蕴含温柔 ,在狂放中仍保有自持,还有那一双略带忧郁的黑眸,再次令她心弦悸动。
“他……他是个很体贴的人,跟外界传说的坏脾气、暴躁个性,似乎不一样;他很 有才气、智慧,而且头脑也相当冷静……”
潘晨连忙打断它的话,急说:“拜托!你是在作心理分析是不是?而且你才跟他见 一次面,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他的内心世界?我是问你,你觉得他长得好不好看?”
禾珊的粉颊微酡,窘羞不已。
“你怎么问我这个?”
“江寄鸿”这三个字,就像一道暖流淌过她的心头。
“有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就是百无禁忌、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呀!禾珊,你知不知道 ,他刚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