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叙嘻皮笑脸地直瞅著她,笑笑地说:“就是被你告了,我也心甘情愿。再说我还 可以替自己辩护,证词是:只要心中有爱,就是关我个十年、二十年,我都不怕!最好 是无期徒刑,这样子我跟你才可以永远──”
话还没说完,从两人的身旁突然咻地一声飞过一样东西,然后不偏不倚地飞射在一 棵大树干上。
琼兰看了一眼,愣头愣脑、外带有点兴奋地叫道:“哇!我听说大溪地的庆典里有 射标枪比赛,我还没机会去看哩,没想到这里就有。”
正说著话,又咻、咻、咻地连射来三支利矛,纷纷落在离两人脚旁几公分的地方。
“射标枪……有没有搞错哇?什么比赛不比赛的?我们现在好像变成人家的内靶了 !”楷叙眨眨眼,整个人警觉了起来。
“肉靶?!”
琼兰紧张地东张西望,还没有机会讲究,只见身后的树林里冒出一群脸上涂了斑斓 油彩、身上穿了短草裙、手上高举著长矛的土著战士,在为首战士的一声令下,除了长 矛之外,还有装饰著七彩羽毛的飞箭,就像箭雨般地朝他们射过来。
楷叙一定神,拉起琼兰的手拔腿就跑,“快逃命啊──”
“啊?!逃……逃命……”琼兰被楷叙连拖带拉没命地狂奔著,一边惊慌地大声叫 骂道:“提摩西,你到底跟多少人结下血海深仇?现在连整批土著军队都出笼了!他们 ……他们该不会是想抓我们回去砍头当人肉大餐。”
“住嘴!没时间骂人了!快!跑进森林里,这样目标比较不明显。”
两人一起朝蕨类丛丛的林树间跑去,琼兰一边跑著,一边喃喃嘀咕:“这……这一 关躲得过,我保证──”
“嫁给我是不是?”
“什么?!你现在还有时间论及婚嫁?!”
“要不然该怎么办?呼天抢地、哭爹喊娘呀?”
两个人就像是被猎人追赶的小白兔,连方向也搞不清楚了,只是横冲直撞地往前狂 奔,而身后射过来的利矛、飞箭,也不时发出咻咻声地落在他们身边。
在一片比人还高大的蕨林中杀出一条路之后,两人意外地发现前面竟然是条流势汹 涌的巨河,这一跳进去,湍急的狂流加上乳石,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前有大河挡住去路,后有紧追不舍的凶恶土著,楷叙也没有时间多想,只喊了一句 :“快沿著河往下游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两人的脸上、手臂上到处是被树枝划过的细 小伤痕,连衣服都被割破了好几处。
林木似乎越来越少了,河水尽处只见一片白雾迷蒙的水花,前面好像是一片空地。
楷叙拉著琼兰向前奔去,越奔越近……这才发现河水尽头竟然是一处断崖,而大河 的前面之所以会白花花一片,是因为河水从断崖处直泄而下,变成一道万马奔腾般的巨 大瀑布。
两人走投无路地站在断崖边上,琼兰面无血色、直打哆嗦地喃喃问道:“这……这 就是你所说的瀑布?”
追兵已经节节逼近,楷叙伸头朝下采了一眼,“没错!不过我本来是想带你去“下 面”欣赏的。”
“提……提摩西,我们……现……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在想……如果我俩真的没有明天的话,那我现在只想做一件我想了很 久却没做的事。”
“什么事?”
“来!过来一点!这个……”
楷叙一把将琼兰搂进怀里,出其不意地深深又重重地封住她的唇──当然,这一吻 可不能吻得太久,后面的追兵已经追到空地上来了。
楷叙放开她时露出一副死而无憾的满足表情,琼兰则是失魂落魄地瞅著他,“那接 下来呢?”
“接下来嘛,你会不会游泳?”
“游──”
话还没能讲出口,为了怕琼兰稍一迟疑后面的追兵就追上来,于是他心一狠、牙一 咬,出其不意地伸手将琼兰用力地往前一推,然后他也紧跟著纵身一跳……“啊──”
瀑布的水势再度澎湃起来,但是山谷之间依然可以听得见两人的尖叫声……
第六章
在惊心动魄的直线下落之际,琼兰只觉得自己已呈半昏厥状态,直到碰触到凉澈脊 骨的水──在她的周围只有水,以及数不清的水泡在翻来滚去,她慢慢沉入水里,到底 有多深,她不知通。
她试图睁开眼晴,但是冲劲巨大的水流刺痛了她的眼球,教地又闭上了,不过那一 幅水底景致仍留在她的脑海里,而且一点也不像电影或电里中研看到的“海底世界”那 般美丽……有那么片刻,她甚至感到一种轻飘飘的舒服感觉,她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在 水中轻盈地飘舞,就好像下凡的仙子一般……
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仿佛这个世界静止了,眼前只是晶璨辉映的水世界。接著,她的听觉慢慢地恢复,然后是万马奔腾的轰隆水声朝她耳膜排山倒海地灌进来,她开始感到耳中传来一阵剧痛……
那一阵阵痛楚唤醒了她的理智,她意识到身体往水底沉去的同时,也因为巨流的推挤而开始昏天暗地地胡乱旋转,在倒栽跟头的时候,甚至有水流灌进她的鼻子里。
她已经喝了不少口水,再过不久等水灌进她的肺部之后,她就会因为缺氧而死去……她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挣扎起来,脑海中因为笼罩死亡的阴影而更加恐惧惊慌,她的四肢像垂死的青蛙一般无助又失措地乱挥乱踢。
她会游泳的,但那只限于游泳池里,现在沉溺于这一片狂波巨浪之中,连身体的重心都失去控制,她那三脚猫的泳技恐怕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她勉强睁开眼睛,在下一个倒栽跟头的一瞬间,头顶上有阳光透射下来,她想喊叫 出声,却只是让自己呛进更多的水。她感到疲惫不堪,连手脚也开始麻木了,而水底深 处似乎正有一股力量在把她拉下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似乎连恐惧也不见了,她知 道自己就快死了。她乏力地停止摆动四肢,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这一刻,她想到了楷 叙!
楷叙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被急流冲走了?还是已经葬身在瀑布底下?她突然好 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如果两人能够死在一起,她也不必感到如此孤单无助了。
在她合上眼皮的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一道黑影挡去了她头顶上的阳光。她感到前所 未有地需要楷叙,而且她更需要──氧气。
就在她的身体逐渐往潭底沉去时,突然有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肩膀, 该不会是潭底的饿鬼或水怪吧?!她惊恐地睁开眼睛正想作垂死前的最后挣扎,然而让 她顿时重现生机曙光的是,她看见了楷叙的脸!
“提……摩……”
她才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喝进了更多的水。她看见楷叙的手环抱著她,他的脸凑 过来,唇越靠越近,最后印在她半张的小嘴上。
是要作死前的最后一吻吗?噢,提摩西,你也未免太浪漫了──琼兰的这个念头才 刚闪过脑际,她立刻意识到他正把他口中的一口气用力地吹进她的嘴巴里。是氧气!虽 然不是很多,但是足以让她再多憋一会儿。
在那一道口对口人工呼吸之后,她看见自己鼻孔中的水被强力地排出来而形成两串 水泡直往上升,楷叙一手抱著她,然后两人一起往水面划去。
一浮出水面,琼兰口鼻中立时呛出一片水花,继而是惊天动地地咳起来。楷叙一边 小心翼翼地仰头察看那一批土著还在不在悬崖上,一边扶抱著琼兰往河岸游去,因为水 流很急,两人还被冲游了二十余公尺之后,才筋疲力竭地爬上岸来。
琼兰蜷趴在地上一连狂咳出好几口水,楷叙一面猛拍著她的背,一面关心地问:“ 琼兰,你还好吧?”
琼兰根本说不出话来,由于一阵狂咳,她苍白的脸逐渐有了一点血色,最后全身乏 力地仰躺在地上,全身打著哆嗦。
楷叙斜躺在她身旁,用力搓揉著她的肩膀和手臂,而自己却不停地打颤。
“忍一下,晒一会儿太阳就好了。”他充满怜惜与爱意地温柔低语。
过了片刻,琼兰两臂紧紧地环胸,也慢慢不感觉冷了。还好是盛夏,要不然不淹死 也早冻死了,她恢复了些神智,才睁开眼睛往瀑布那边望了一眼,便发出惨叫声:“噢 ,天哪!我快晕了……”
“怪了!刚才没晕,怎么现在才晕?”楷叙苦笑地调侃道。
不料琼兰立刻坐了起来,用力地朝楷叙胸膛揍了一拳,叫骂道:“你还好意思说?
我刚才又没有注意到瀑布竟然有这么高,现在一看……噢,妈咪!我的脚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