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不想理他了。
当作没听见,任他口沫横飞地胡说八道著,几刻钟过去了,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她抚著眉间,不禁开始觉得,这个八宝饭的年纪明明跟意真差不多,怎么能多话到这种程度?
「你跟主子在一起,会不会感觉很自卑啊?」他很好奇这一点,而且这也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未来。
「自卑?」祖言真总算有了反应。蹙著眉,仿佛完全没思考过这两个字。
「不是都这样子的么?因为怎么看都觉得你跟主子不配。」岂止,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块儿的人种。
他喜宝若娶到个贤慧又美丽的妻子,可能会抬不起头好一阵子。
祖言真瞅著他,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却带点薄愠道:
「如果他选择了我,就是要我,我干啥要多余的自卑?」不然他可以选别人,像刚才提到的,什么公主郡主,别来招惹她不就好了。
她很直接,因为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让他乱了心神,这样才算扯平。
啊?她这么有信心?羞不羞啊?喜宝哑口,主子的眼光果然与众很不同。
不过……她说的……听来也没什么错。
眼睛转了圈,他又开口:
「你喜欢京城么?」好关心。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答道:
「不喜欢。」虽然繁华,却不适合她。
「果然跟主子一样。」他一点也不意外。
「什么?」
「没有啦……对了对了,你们山寨好不好玩啊?是不是有很多人?」然後都跟她一样野蛮?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居然连山寨的事情也问了。那不协调感让她顿了下,转头睇住他久久,而後似有似无地点著头。
喜宝见她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心里一跳,赶紧假装低头收拾著水盆。
「八宝饭,你为什么主动在我面前讲一堆话?」好像想跟她打好关系似的。
「咦?」喜宝惊出一身汗,但还是力持镇定道:「你你……你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只是无聊,所以想说说话而已……我平常也会对柱子说话的!」跟之前的言论完全矛盾。为了增添真实,他摸著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梁柱,对著它道:「阿柱啊阿柱,我没抛弃你喔!」呜,好呆喔。
她撇过脸,头好痛。
「我以为只有你主子异於别人,没想到住这府里的没个正常。」
喜宝的脸胀红,瞪著旁边的墙壁,终於再也撑不下去,把地上的抹布木盆全捡了起来,抱著就往外跑。还边叫道:
「算了算了,我管以後会怎样,反正我跟凶婆娘红毛怪合不来啦!」根本没办法好好相处!
还有啊!到现在还把他的名字叫成八宝饭!可恶可恶!
祖言真一头雾水,却也庆幸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了些。他离去的嚷嚷还余音绕梁,她困惑地自语:
「做啥……那么激动?」以後会怎样……还能怎样?
难不成八宝饭会喊她主子?
她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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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矮男子搓著手,战战兢兢地被带到大厅,候了许久,才见严嵩出来。
「大人。」立刻一个恭敬的鞠躬。
严嵩入座,在位上垂眼看著男子。
「有什么新消息?」摸著指间的玉戒,他问道。
那矮瘦男子,也就是三水,道:
「祖言真到了京城,来找姓邢的家伙。还有还有……」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姓邢的家伙叫了寨子的弟兄,说是要接少主回去。」这信可是邢观月亲自派人转给他的,不会假。邀功似的想将信呈上,却被一旁护卫挡住,只得两手高举转交。
严嵩从护卫手中取来信件,那绢丽文雅的字迹,的确是出自邢观月之手。
「你们寨主至今还是下落不明?」他可不要有程咬金出来坏事。
「是啊,大概是死了吧。」三水不痛不痒地答道。至少目前是都没有声息的,至於是谁跟户部尚书买通绑走了寨主,他这个同样身为内奸的人则没有兴趣。
反正,人为财死。
他贪婪地笑道:
「大人……是不是可以……」黄金五十两!就算他一辈子做山贼也不可能如此富裕!就算现在被人发现是内奸也不要紧,只要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必回去了!
严嵩睇著他,而後才道:
「当然。咱们谈好的,五十两黄金。」
做了个手势,一旁护卫马上理解,摸著佩刀,将三水带下。三水脸上有著得意的笑容,完全无察身後残忍的眼色。
待他们走出厅後,严嵩才冷嗤道:
「哼,黄金五十两。下地府去拿吧!」可别怪他心狠手辣啊。
再把信拿起一阅,他森然冷笑。
他要邢观月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要逼得他穷途末路,将他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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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石路上行驶著,祖言真掀开车帘,外头景致已远离大街。
「还有多远?」怎么大牢是在荒山野岭的么?
「别急。」邢观月替她翻好帘子,徐缓道:「就快到了。」
她能不急么?总算能见到阿爹,她多想亲眼瞧瞧他人是否安好。
「你前一个时辰也是这样说的。」有些耐不住性子,她一把抓住前面倒楣的马夫:「喂!你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嗄?」马车夫好无辜,这山路难走,他也不是故意要慢的。
邢观月见状,轻笑两声。举臂压下她的手,将和车夫之间的帘门也一并拉下。
「你吓到人家了。」轻柔地握了握她的手心才放开。
他这略带亲昵的动作却引起她的不满。
「干什么?」又来了,这人。「你别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这样很奇怪。
他微笑不语。突然间一个颠簸,他身子不稳,便倾向她。
祖言真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揽住他。有温热的呼吸喷息在她颈间,蜜色的肌肤起了一片酥痒,她心头猛跳,用力推住他肩膀,隔开距离。
「你……你小心点。」
「抱歉。」他扶柱欲坐回原来位子,却又忽地震了下。
一阵手忙脚乱,祖言真只想著别让他撞到,就抱住了他的腰。一时间,狭窄空间加上暧昧的姿势,让两人都停了住。
前头的马车夫听闻声响,忙探头进来。
「对不住,刚好有块石……啊?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赶紧将脸给转回去。天哪,最近的男女真是大胆!
「什么啊?」祖言真回过神,尴尬地放手,立刻迁怒。「你乱嚷什么!教你快点了!」可恶,他身上乾净的味道真好闻,身子也好柔软。
邢观月腰上的玉佩掉在车板上,他拾起,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
「别为难人家。」他笑著,将玉系回去。
「我——」正要说些什么,她看见他拿著那玉,那般小心翼翼。低声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不对?」小摊子上买的玩意儿,亏得他这样重视。
邢观月侧著首,抚摸著系绳上的流苏。
「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他轻轻地露出温吞的笑。
她先是愣住,面上跟著发热。低声啐道:
「你真厚脸皮。」能把羞人的话说得这么自然,她又没……没说过喜欢他。
咿!这么恶心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说的。
嫌弃地别过头,她顺著车窗外的清风拢了拢一头红发,吹去颊边的热烫。
就快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见到阿爹了,以後他和她会怎样她不愿去想,只要现下把困难解决了,总是有办法的。烦恼就要慢慢散去,她难得地有著笑意。
他凝视著她愉悦的神色,良久,才朝她伸手道:
「你把随身的鞭子给我吧。等会儿要是给人搜到了,就难解释了。」
「快到了么?」她完全没有怀疑,十分信任地将鞭子取下递给他。在交给他时,还诚恳地道:「我真谢谢你,真的。」
邢观月瞅著她,眸色转深。
把那黑鞭搁下,他缓慢地抬手,将她微乱的发丝勾进耳後。轻声道:
「慢点谢吧,不然可收不回去了。」
「……咦?」
她没有再斥责他亲密的举措,只怔怔然地望进他藏有深意的眼底,不明白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笑,黑眸转为真实,道:
「如果……如果我惹你生气,你会驾著马来找我报仇么?」
「啥?」她听不懂,他究竟在讲些什么?
外头有些嘈杂,马车停了下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门帘给人粗鲁地扯了开。
数十名官兵排开在面前,绵密的阵仗,将他们的马车包得滴水不漏。
其中一名带头的男子上前,嘿嘿笑道:
「多谢了,邢大人。这次能抓到山贼,多亏了您的鼎力帮助。」
祖言真闻言,用力地瞪著那男子,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没有多余犹豫,那男子喝道:
「还不拿下!」
「是!」身後的手下即刻行动。
她想回击,手探往腰处,却是空空如也。
汗水滑落她的面容。
好似所有的动作都变慢了,她望向邢观月,看见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跟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