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圣阳低声安抚怀中的华天香,手不停的以利刀割破她左肩衣衫,露出细致肌肤和淌着黑血的伤口。
“少……废话,要……拔——就——快……”华天香咬着牙回答。
沐圣阳见华天香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泪珠,以及咬得殷红的下唇,知道她正忍着疼痛不呻吟出声。
沐圣阳望着华天香清丽细致的容颜,秀颜下是这么不近人情的硬气,一丝怜惜生起。不自觉地,他伸手轻抚华天香乌丝,柔声说:
“咬着我的肩头,拨出箭头的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你莫要咬伤了自己。”
华天香抬头望着他,痛得几乎涣散的眼神中,仍有一丝不愿。“听话,嗯?抱紧我。”
听到沐圣阳低柔的恳求,华天香仍是冷哼一声,身子终于不情愿的靠在沐圣阳肩头,双手抱着他的腰,以防疼痛时忍不住乱动,伤上加伤。
沐圣阳一手搂着华天香纤腰,一手握着箭柄,微一运劲,迅速地将箭头拔了出来。但觉肩头一阵痛,华天香忍着不叫出声来,却因承受不住剧痛,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沐圣阳细心地为她清理伤口,上药。处理完毕天香的伤后,才草草地将剩下的伤药涂在自己腹部的创口上。
一手仍抱着华天香,他只好口里咬着布条,单手粗率地包扎腹部那不算小的伤口。
将马牵离道路,走入树林,找到一处隐蔽,系好缰绳。
沐圣阳小心翼翼地将华天香的身躯靠在树干上,在她身旁坐下。
看见华天香额头上满是汗珠,以及被汗浸湿的发丝,沐圣阳以衣袖为她拭汗。
他从未如此近观一名女子。清丽苍白的面容,倔强的吠角,紧蹙的蛾眉,沐圣阳不自禁地轻抚她的发丝,轻声道:
“高傲倔强的姑娘,有谁了解你呢?”
林间吹进一阵轻风,他除下外衣温柔地为她被上。
※ ※ ※
快逃!
衣衫不整的小女孩,纤细的小腿拼命地向前跑。
然而,命运之神并没有誊顾她。慌不择路下,脚下一个颠簸,跌倒在石子路上。小女孩马上爬起来,却因左脚的剧痛而重新跌坐在地。
好痛!怎么在这时候扭伤了呢?
女孩漂亮倔强的双眸中滚着气愤的泪珠,恨自己年幼,恨自己弱小。
稚嫩的小手用尽力气撑着石子地,娇小身子瞒珊站起,强忍肌肉撕裂般的痛楚,拖着受伤的脚,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操你奶奶的小贱货,竟然敢抓伤你老子。”
下流语音不清的咕哝声,随着浑身酒气冲天的狼琐男子出现。小女孩听到这声音,更加着急地往前跳跑,不慎,连另一只脚也背叛了她,重重摔倒在地。
“你这小贱货,老子生你养你,乖乖让老子爽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竟然想反抗?啧啧……这张脸……”
乌黑的手,在女孩粉嫩的面颊上重重地掐出了两道黑印。
女孩小手丝毫无法抵挡入侵的魔爪。
“这张脸生得比那短命的贱人还美。再过个几年,准是个水当当的大美人,再加上那香甜的气味……”
酒鬼垂涎的表情,使女孩瑟缩,但是漂亮的眼中盛满了怒气。
“可惜老子等不到那时候。”
脏手粗暴地往女孩胸口摸去,丑陋的嘴脸凑近,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嘿嘿……还是这么香,真不知那贱人用什么乳喂你的。
酒臭混合着口臭,男人呼出的污秽气息令她几欲作呕。
突然,一抹银光瞬间飞插而入,随着男人的惨叫声,血光激喷,溅得女孩雪白的脸庞满是斑斑可怖的血红。
“啊!”
华天香在梦中惊叫,额头上涔涔汗珠。
浑浑噩噩中,似乎有一双强壮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鼻端闻到刚强、温柔又清新的气味,刚强地持撑她受伤的身躯,温柔地呵护她厌世的心灵,清新扫去她脑中污秽的童年回忆,那气味,沉稳温柔,使人安心,使人愉悦。
她不禁往那温热的怀里偎去,头深埋在结实的胸膛上,深嗅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脸颊紧紧挨着,舍不得离开。
“是圣香吗?”她喃喃自语。
传说圣香是神佛赐与人的慈悲,闻其香,可以忘却人间丑恶,达到无人无我的至喜之境。
多年来,她追寻圣香,只为了睡得安稳,摆脱童年的恶梦,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找到了。
华天香在这股清新又安稳的气息围绕下,加上受伤体虚,终于松懈下连日来紧张的心情,放心的睡去。
沐圣阳背靠着树坐着,华天香在他的怀抱中似乎睡得相当安稳,头舒服地靠着他的胸膛,就像受伤的小狗寻求温暖一般。他想起他的二师兄逸阳曾笑他心肠太软,不管是飞禽走兽、树木花草,都看不得受苦,从小悉心照顾昊阳观里的花草,偶尔上街也会将小猫小狗捡回观里养,让师兄们又好气又好笑。
将令天下男人闻风丧胆的水阁香座比喻成小狗,好像有点不伦不类,沐圣阳为自己的奇想哑然失笑。
伸手轻抚她的秀发,见她如此温顺地倚在自己怀中,完全不见平日的杀气和冷傲,沐圣阳心中升起奇异的幸福之感。
华天香睁开眼,她迫不及待地追寻圣香来源,发现来自身上披着的男子外袍,来自坐在身旁的沐圣阳身上,华天香感到困惑不解。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吗?”她不禁喃喃自语。
圣香只出现在她的梦中,可是,那气味、那安详感却又如此真实。华天香猛一眨眼,决定将这安详的梦幻抛在脑后,她仍身处险境,不能掉以轻心。
沐圣阳见她美眸微睁,朦胧的眼波中露出依恋,向他望来,然而在定睛一瞧后,瞬间又恢复寒冰般的冷漠眼神,心中不禁有丝说不上来的遗憾。
“伤口还会痛吗?”沐圣阳温柔的嗓音因数日未眠而有一丝低哑。
“还好。”华天香打量着沐圣阳,自离开昊阳观,他没有一日合眼。
“你适才和人相斗时妄用真气,导致四肢气脉不顺,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我们等天亮了再赶路。”
华天香没有回答。相处数日,对沐圣阳作假不来的舍命相护,她仍是不解,而且丝毫不领情,但是本能却告诉她沐圣阳值得信任。
负伤的两人肩并肩,同靠着树干休息。透过叶际,仰望夜空,星光点点,远处传来水声蛙鸣,此间树涛随风而作,自然的响宴,令两人皆感舒服安详,数日来连场恶斗,变得如梦般虚幻。
沉默了许久,华天香开口:“为何数次舍命救我?”冷傲的她从不欠人恩惰。
“救人需要理由吗?”
沐圣阳微微一笑。华天香一怔,原本以为他会搬出为报救师之恩云云那一套迂腐的道义理论。沐圣阳见她一愣,微笑解释:“只是顺心而行,行其所欲为。香座亦是内家高手,应知此乃养气之道。”
华天香冷冷地道:“不必多说废话,这份恩情,我记着了。”
又突然说道:“你我同行数日,掌教、香座这些罗唆称谓可以免了。我姓华,水阁主人赐名天香。”
沐圣阳听她如此说,微微一笑。这个高傲的姑娘,虽然一直对他表现出厌恶之情,如今却以本名相示,虽然他早就从访客簿中得知。
沐圣阳微笑道:“称呼我子煦吧,圣阳是家师赐的名号。”
男子的字是让朋友称呼的,华天香听他如此说,冷哼一声:
“没有这个必要。”她虽然认可沐圣阳是好人,却未必愿意和他相交。
沐圣阳见她反应如此不友善,只是微微一笑。连日来的相处,他深知这女子虽然倔强孤僻,不喜与人相交,却慢慢地开始接受他。
华天香问道:“杜家庄属吴阳观管辖吗?”
沐圣阳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能算是管辖,杜家兄弟皆是吴阳观俗家弟子,尤其大庄主是我师兄,所以在那儿安全无虞,可以好好体息。”
“师兄?”
华天香颇为诧异,沐呈阳已经这等厉害,上头还有师兄,真是令人吃惊。
“昊阳观除了你,还有其他高手?”
她上回独闯昊阳观,并未见其他高手。当然,以她的标准,像沐圣阳这等武功才算得上是高手。
“我师纯阳子一生只收五名关门弟子,我年纪最幼,技艺低微,居五阳之末,却是浪得虚名。”
华天香冷哼一声:“你如此功夫叫做‘技艺低微’,那么水阁诸座没一个算是懂武的了。”至于他说自己功夫居五阳之末,华天香心中颇不以为然。
沐圣阳被她一阵抢白,也不生气,微笑道:
“我上头四位师兄,各有专精,只是不喜道门规律,多年前便陆续离开曼阳观,闯荡江湖。杜家庄庄主是我二师兄,道号逸阳,性好游历,我们师兄弟已五年未见,不知师兄现下是否居家。”“五个师兄弟各有专精么……”华天香想到水阁,说:“水阁各座也算是同出一门,各有专长,可是彼此并不亲近。适才要杀我的红衣女子便是水阁艳座,出手助我的是战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