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让医生有种碰到知音的兴奋,他很快回答:
“是心肌梗塞,一般通称心脏病猝发。对!”他在夏昱人发问前自动接道:
“既称猝发,表示事前徵兆就不明显。问题在,蔡先生本身是个十分健康的人,除了轻微糖尿病外,他没有任何心血管疾病的问题。我敢笃定说,他不会心脏病猝发,因为在他死亡前四天,才刚刚作过心电图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夏昱人挑高一道眉。
“而且,他老婆的糖尿病远比他严重,蔡太太都没有因为糖尿病死亡,他却……唉!”医生用叹息总结他的话。
夏昱人微微一笑。“很有意思的生死问题,是吧?”
“唉,我是知道人类的求生意志一向被说成奇迹,但是死亡?”
“我知道,总有忌讳的。”夏昱人了解地点头。
“哦,其不好意思,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耽误你的时间。”
“别这么说,我知道医生很忙的,应该是我们占用您的时间,该说抱歉的是我。”
“不,反正现在是我休诊时间。”
我知道。夏昱人在心里说。
“言归正传。小姐,你记得隔天回来换药一次,伤口痊愈后要再作复健。”
“我知道,谢谢医生。”
“应该的。”
“那医生,我们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再见。”
“再见。”
医生目送他们离开,用手支住下巴,怀疑自己怎么会对人谈起蔡氏夫妻的死。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啊。也许是那年轻人不可抗拒的眼神吧。唔,那个年轻人叫啥来著?管它 !反正他有一双很棒的眼睛,温和但不懦弱,坚定又不强势。
哦,他好像又超过专业领域了。摇头轻笑,收摄心神,重新翻开桌面上的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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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诊疗室后,小墨一直没有说话。夏昱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小墨,小墨?”他拉住她,“等一等,小墨,你怎么了?伤口痛吗?”
小墨摇头,没有说话,甚至不看他。
“摇头是表示不会痛吗?”小墨还是不出声,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小墨?”
“我没事。”她终於说,但还是低著头。
“是吗?那你抬起头来看我。”
小墨不肯,夏昱人於是伸手扣住她的下颚,硬要她抬头。
她一抬头,他就征住了!她眼眶红了,忿怒地瞪他,而且隐隐含泪。他吃惊地缩手。
“小墨?”
“你去找我的主治医生,并不全是为了我的伤,还想要顺便查那对夫妻的死因,是吧?”她哽声问。
“是。”他老实点头。
“是为了工作所需?”
“对。小墨?”她为什么哭?夏昱人伸出手,却被她挥开。
“工作!”她忿忿地喊:“工作工作工作!在你眼底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夏昱人一口同一口同挑起眉,对她的尖叫感到莫名其妙,“小墨,不要随便发脾气,好吗?”他无辜地摊开手,“注重工作没什么错吧?我是个警察,事件发生,有疑点,我当然应该查明呀。”
“对!”她重重地说,挥去颊边泪水。“你是个好警察,专心工作,责无旁贷,能有什么错?!是我不好,我无理取闹。你不必理我,尽管去做你的工作好了。”
她说完就跑,夏昱人在她背后急喊:
“小墨!等等,小墨!”
他在医院中庭的花园前拦下她。“小墨,等等!”
“放开我!”
她猛力挣扎,夏昱人怕扯到她指上伤处,不敢与之较劲,但也不许她离开,高大的身影始终挡在她面前,随她左移右闪,玩起躲猫猫游戏。
小墨绕不出他的势力范围,气结嚷:“让开!”
“不。”他笑笑摇头。
“那就滚开!”她叫,同时转身朝反方向走。
可惜夏昱人还是快了一步,“小墨,”他伸出一只手拦她,“你知道我的脾气,把话说清楚才准走。”
“我们没什么好说了。”她倔强地撇开头。
“小墨,”夏昱人数了声,无奈道:“我承认今天的行动是有预谋的,找你的主治医师,一方面想了解你的病情,另一方面我希望就蔡先生的死因听听别人的说法。因为我正在查一件宗教涉嫌杀人的案子,”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苦笑了下,弄不懂为什么总是他先妥协。“而糟糕的是,我怀疑我妈也卷进这起事件里了。”
“伯母?!”小墨讶喊,忘了刚才的不快。
“是,就是那天你看见的那位大师,他是我头号嫌疑犯。”
小墨微张著嘴,目瞪口呆盯住他。
看见她的表情,夏昱人有丝好笑。
“干么这么吃惊的模样?”他伸手扶著她下巴,帮她合上嘴。“神圣教会是个很古怪的教派,似乎只专收有钱人,为首者是个一身自袍、白发,又留著白胡子的长者。”
小墨恍然地,“所以你──”
“对,但是证据还不足够。”
“你查蔡先生的死又有什么用?医生也说他是死於糖尿病并发心脏病致死,这种死法很平常啊。”
夏昱人侧头看她。“很平常?”
“对呀,”小墨有丝迟疑,“有什么不对吗?”
“那么,你觉得像蔡太太呢?”
小墨微微一颤!“你说那个跳楼自杀的太太?她的手段是激烈了点,不过──”
“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夏昱人挑著眉头问。
“是啊。”小墨老实点头。
夏昱人深思地蹙起眉。死於糖尿病并发心脏病、自杀、在自家心脏病发、被刺……这些看似平常的死法里却有诸多巧合教人发毛。这几起死亡明明各自独立,却又好似有条看不见的细线相互牵扯……
“阿昱,呃,阿昱?”小墨怯怯唤道,不太敢去惊动他,可是他的动作又好奇怪。
“嗯?”
“你,呃……”她犹豫地来回看著他的脸和自己的双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放开你?”夏昱人低头一看,讶然发现自己竟在思考中把小墨的双手当作他办公桌上的保温瓶,给握著不放了。看到自己的举动,他恍然又快意地笑了。
“呵呵!原来如此。抱歉抱歉,习惯动作,吓到你了。”
“什么习惯动作?”小墨又羞又恼。人来人往的医院中庭,这样亲匿的动作实在不合时宜,“你还不快放开我!”
“不能放,不能放!”他笑著,顺势将她拉近,“你可是我的幸运女神呢。”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阿昱!”小墨惊呼,瞬间酡红了脸。
“好好好!”他安抚地放开她,“我是很认真的,你是我的幸运女神嘛。”
小墨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瞧见刚刚那一幕,才放心地质问他:
“什么我是你的幸运女神?”害她心儿怦怦跳,“不要胡说八道!”
“真的!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个保温瓶吧?每当我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握著它,奇怪的是,想事情也会跟著灵光许多,今天握著你的手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说你是我的幸运女神嘛。”
“真的?”她有这么重要?
“嗯。你是我的好哥儿们嘛,当然会帮我。”
笑容僵在小墨脸上。噢!有时候,好多时候,她都会希望手边有块砖,好重重敲他一下,敲醒他混沌不解情爱的笨脑袋!
“那请问,你又有什么伟大的好想法了?”
“嗯,平常。”
“什么?”小墨瞪著眼睛。
“你说得没错,”夏昱人也很困惑,嘴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总是愿意乖乖解释:“他们的死都很寻常,都是会发生的事,但是一连发生这么多起寻常的死亡事件,那就显得不平凡了。”
“一共发生几件?”
夏昱人沉吟道:“全部加起来一共五起命案。这是目前所知。”
“天!”小墨似有所悟地缓声说:“五起平凡的命案,就组成一个不可解释的巧合!”
“聪明的女孩。”他微笑道:“走吧,我送你回病房。”
“你想去哪里?我也要跟。”这回换小墨抓著他不放。
“我是去查案,而且你手上还有伤。”
“哎呀,我只是手指受伤,你不要把我当成废人好不好?再说你都已经全盘告诉我了,还怕我知道什么!让我一起去,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忙呢。”
“可是……”
“好啦好啦,你就满足人家的好奇心嘛。”
天!这是关乎人命的大案子耶!
“好不好嘛,阿昱?”
“好好!别摇。”夏昱人知道拗不过她,只有妥协,但是他下了但书:“我带你一起去,可是得先问过医师;还有,晚上你得回到医院来。”
“好啦,你快像罗唆的老妈子了。”
“那是因为你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他不客气地说。
小墨悄悄窃笑,她宁愿永远长不大。
“对了,阿昱,既然你怀疑长胡子的大师,那跟他一起来的Em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