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怜兮没了踪影,朱豹贴近朱绍康低声,“老爷,看来这姓许的钦差绝非善与之辈,他铁了心要彻查此案,这案子若被他搅和可要乱了局。”
“不然能怎么办,不许他查吗?他是天子派来的人,你凭什么阻着他?”朱绍康冷着声,“还不快去办你的事儿!”
“小的知道了!”朱豹领命离去。
甫步出县衙门,许霆昊唤来身旁侍卫张义及焦雄嘱道:“守住各处门口,只要见着朱绍康的手下出此衙门办事便跟紧了,看清楚他去找什么人做什么事,若他们要杀人便救人,我回客栈等你们消息!”
两人领命而去,许霆昊则回转客栈等消息。
点灯时分两人陆续返回客栈,焦雄先行报告。
“一名衙差出了门,他到了城西清水胡同名唤黄升的仵作家中,用着严词要挟他明日上了公堂不得胡说!”
许霆昊沉默地点点头,瞥向张义。
张义诡笑着开了口,“我这边的可精彩了!”“随着衙役之后出府衙的是朱豹,他去了城北的‘凝翠楼’,那儿是湘阳城里最大一处妓院,当时天色尚早,院子里冷清得很,没什么客人,院里的姑娘们也大多仍在寝中,朱豹踢翻了大厅陈设,要求凝翠楼的主事老鸨薛嬷嬷出来,龟奴颤着声回复说那薛嬷嬷上城外普凡寺祈福不在院中,朱豹不信,逐一踢翻了每个姑娘的房说要找出老婆子。”
张义忍不住摇摇头道:“这朱豹也是个仗着势的走狗,见着了院内姑娘兽性大发。合上了门光天化日便干起那档子事,短时间内想他是无暇再去寻那薛嬷嬷,属下问过院内龟奴得知朱家两位公子均是院内常客,隔三差五总要来院里消磨一夜。”
“朱二公子出事那日傍晚,听说有人见着他出现在凝翠楼里,现下那朱豹尚卧在温柔乡中没有其它动作,属下只得先行回来禀报大人,再继续去盯着那家伙。”
见许霆昊点点头,张义转身离去。
“魏杰!”许霆昊下了命令,“立刻潜去朱府查清楚朱家大少爷是否尚在府邸中,如果不在,给我查清楚了人在哪里,明日午时前我要你将他带回,若届时我已在衙门,直接带他上公堂见我。”沉着声他低语,“此案朱绍康一直故意模糊焦点,死者是他的儿子,他却刻意维护真凶,此事必有蹊跷。”
薛嬷嬷蠕动着肥肿的身躯紧随着赶来报讯的凝翠楼护院胡大虎,潜行在人了夜一片黑暗的普凡寺后山小径,老婆子一边拭着汗水一边叨念——
“完了,完了!朱大人派人找上了我,肯定是为了那档子事,大虎,你这几天也甭到院子里上工,陪着嬷嬷赶快远离湘阳城觅个隐密处,待风头松了些再说吧!”
困难地行了段山路,一个山坳处矗立着个墨黑人影,薛嬷嬷心头一惊,“别是来捉老婆子的吧?”
那人目光炯炯,声音磁性低沉,“凝翠楼的薛嬷嬷?”
“老天爷呀!是来索老婆子命的索命使者啊!”她浑身起颤推了胡大虎一把。“快!快!去挡下他呀!”
转过肥肿身子她另觅活路,跌跌撞撞跑不了几步路,那男子如风般再度挡在她面前。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薛嬷嬷跪在男子面前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淌了一脸,无视于一身昂贵的丝绸衣裳,整个人仿佛要贴上了那泥泞肮脏刚溶了雪的黄陂土。见男子并未出手亦不言语,薛嬷嬷心头亮起一点希望。
“壮士放心,只要今日您肯饶老婆子一条贱命,朱大人付您的酬劳我三倍奉还,并且速速远离湘阳城,您只需同大人说老婆子已死便成了。”
“怎么,朱绍康很希望你死吗?”男子淡淡轻语。
月光移出乌云照在男子身上,薛嬷嬷乍见那男子的模样心头一叹,连恐惧都险险忘了,这夺命使者一身冷然尊贵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只要你明日在公堂上说实话,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让朱绍康动你及你的凝翠楼。”
薛嬷嬷傻了眼呆跪着,怎么,这夺命使者不是朱大人派来的吗?
黄升辗转着身子却无法入眠,看了眼一旁鼾声如雷的老伴,他摇摇头起身到院子,外头雪已停,天气冻人得紧,他纠紧披在身上的狐皮氅子,张开口嘘着白茫茫的烟气。
冷不妨一个男子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湘阳县衙仵作黄升?”
黄升心头一惊转身,见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陌生男子立在他身后。
“我查过你的资料,你黄家三代均在湘阳城里任仵作一职,数十年来从未出过错,是湘阳城里极受尊重的人物。”男子瞥了他一眼,淡然续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对仵作一职素来敬仰,因为你们敢碰触那些世人忌讳的死者尸骸,你的工作是忠实地挖掘出死者死亡的原因,让人们逮住凶手,相当于冤死者的活青天。”
“你要什么?”黄升扬着苍老的声音,心头大概明白了对方来意。
“我要朱铎山真正的验尸报告,并要你明日上了公堂说实话。”
黄升死白了脸却不说话。
“我保证不让朱绍康动你家人,你可以放心只要求你依着良心做证!”
这雪夜着实好冷,黄升心头发着颤!
能吗?他能吗?
第七章
午时时分,湘阳城里又开始飘飞着雪片,但再寒的天气也抑不了汹涌人潮挤往衙门观看朱二公子一案重审的欲望,大堂两侧沸沸汤汤地全是人,有些挤不进来的还是簇拥着守在衙门外,等着里头乡亲报告最新消息。
楚天翱按紧了胸前的伤口,许霆昊不愿他顶着伤口来这儿,但他怎生按捺得下心呢?最后许霆昊叫了个随扈在大堂外围右侧安了个椅子陪着他才算了结。
这个霆昊,楚天翱摇摇头,欣喜于自己的慧眼识人,这孩子果然有出息,只是……唉!他摇摇头,看着女婿中着自己女儿办案的心绪真是百味杂陈,朱县尹一声声说他不会教女儿,他着实不服,瞧瞧霆昊,还不也是他调教出来的?
一声“威武”平息了衙堂里嘈杂的人声,静谧中许霆昊登上大堂主位,在他右侧坐着湘阳县尹朱绍康。
“将犯人带上堂!”伴随着许霆昊淡漠威严的声音,楚天翱见着了楚怜兮,他心头一酸,小丫头瘦了好多,这个自小让他伤透脑筋,刁钻古怪精力充沛的惹祸精,怯然的神情少了往日自信满满的神采,着了一身白色囚衣披着及腰长发,扣着手铐面无血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缓缓在许霆昊及朱绍康面前跪下。
“许大人!”朱绍康恭敬地道,“昨日朱豹与小狗子二人证词不符一事,下官已找到当日经过云升茶栈的路人,相信他的证词会比那并未真正觑着小儿落下时机的小狗子的话更加可信!”歇口气,“可否先请朱豹同那证人王信儒先行上堂?”
许霆昊点点头,朱绍康坐直身开了口
“传证人朱豹及王信儒!”
只见朱二公子贴身护卫朱豹同另一个清瘦汉子上了堂。
“朱豹、王信儒见过两位大人!”两人跪下施礼。
“王信儒!”许霆昊扫了他一眼淡然问道:“听说当日朱铎山由二楼落地时,你刚好在现场?”
“是的,大人!”王信儒抬起头投向许霆昊的眼神冷静,许霆昊知道这家伙迥异于朱豹那种莽夫,思想缜密。
“那日小民恰与友人欲至云升茶栈对面的棋社对奕。那是我四人每月固定赛局,这点大人可派人至棋社查证小民是否说谎,当日我四人正谈笑着走过云升茶栈时,突然一个黑影由天而降轰然一声,我四人急急上前查视,原来是那朱二公子!”
王信儒摇头道:“可怜朱二公子这一跤跌得真惨,他后脑着地身子瘫在地上动也不动,我们初时还以为出了人命,急急上前探视也不敢动他,半晌他岔回了气便开始破口大骂,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是红叶庄楚姑娘将他从楼上踹下,那红叶庄庄主武功盖世,楚姑娘颇得父亲真传,那练家子的一拳一脚都会要了咱们寻常百姓的一条命!这样的人留着对咱们不会武功的人来说真是个潜在的危险,生怕哪天一言不合触怒了对方便要同朱二公子一样枉送了命。”
王信儒说得情真意切,闻言乡亲莫不点头附和。
“请大人明鉴,给小民及所有乡亲一个可以安居乐业不用恐惧的日子。此外大人若对小民的话尚且存疑,可请小民棋友上堂问个详细。”
许霆昊不语,静默半晌,他望向朱豹道:“那日朱二公子跌跤后可曾去别的地方?”
“回大人,我家公子跌跤后深觉扫兴加上身子不适直接回家,直到暴毙前都不曾出门。”
“大胆!”许霆昊拍下惊堂木沉喝,“当着本官还敢撒谎!你家少爷当天傍晚还去了凝翠楼,是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