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将预先影印好的投影片放入投影机中,继续解说:“这是我们的原设计,跟这部受创车的内部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我发现,这位消费者的这部车,在电路方面却是有点奇怪……”
“自行改装过?”丁仲严打断他的话。
“没有。”
“赃车?”他提出另一个可能。
“也不是,依照片中所有型号来看,的确是丰亚今年度出厂的车子。”
“那问题在哪里?”丁仲严异常严肃问著。这款新车测试时他都在场,没发现有任何问题,除非……“可能是量产的时候出了问题。”王哲说出跟他脑子里想到的相同问题。“这个零件像是旧的……”
“吴主任!”丁仲严将眼光放在品管主任身上。
“董事长,照品管部门资料显示,这一批上市的车子全都通过检验及测试,我不了解怎么会有瑕疵零件这事发生。再者依照片上的影像看来,我无法判断到底是不是哪里?”
“出了状况,等我与张经理一同勘验实物后,才能做出报告。”
“马上去查清楚。”丁仲严只说这句话,人已经离开会议室。
他脑子只想到,必须先制止这条新闻上报……☆☆☆
丁仲严来不及制止,这条新闻还是上了当天的晚报。他一个下午的四处请托、到处询问,充其量只来得及利用关系让这篇新闻不上头条,内容不具太大杀伤力罢了。
另一个让他得更花心思的重要工作,当然就是安抚合作厂商的心情,他跟北川雅子通了一通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得到她口头的信任后,丁仲严心头才稍微放松下来,这似乎是最近天天都有的情形——得花一早上跟她开一个上午的会议;下午通常又得为报纸的蜚短流长再做解释。北川雅子不被他烦死,丁仲严自己都快烦死了。
忙了一整天,回到家已是近半夜!才打开大门,丁德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爸,你回来了!”
“德馨?”丁仲严惊讶地朝沙发方向看了看,发现女儿正抱著一个抱枕看著他。
“怎么还不睡?”
“我看了晚报了,所以想等你回来讨论。”事情越扯越多,她担心父亲会承受不了。
“小丫头,不用担心,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你得对老爸有信心。”
“我当然对老爸有信心,但是北川小姐怎么说?”
“她给丰亚一星期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若到星期六还不能解决,便将签约仪式延期。”
“爸,你有把握解决的了吗?”
“那就看调查的结果,是不是真的是丰亚车子的问题。”
“如果是呢?”
“那可能短期之内,就不会有大汽车厂合作计划了。”丁仲严苦涩一笑。
“爸……”一滴泪珠从丁德馨眼眶中缓缓落了下来。这不是意味著,父亲半生辛劳宣告破灭?
“傻女儿,我说过别为爸担心,丰亚有错就得负起责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你最近好吗?德襄的伤好点没?”
“好多了。”丁德馨又想哭。老爸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却还惦记著一双儿女。
“那就好,跟他说老爸最近忙没法去看他,要他乖乖疗伤。”
“他知道的,而且过两天他就能出院了。”
“那最好。”丁仲严脸上难得露出一抹释怀的笑。
看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这时脸上竟多了些憔悴,丁德馨那颗无声息的泪珠又悄然爬上脸颊。
第六章
虽然为丰亚的事心烦,但丁德馨还是依旧得上班,那些一成不变的工作像量体温、吊点滴、配药……等等,仍然主宰著她的生活。
只不过她跟山口哲至的关系,在试车场那天之后,的确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山口哲至不再对她摆冷傲脸孔,像忘了前些日子记恨她握有他把柄那档事,而爱抬杠的盟主也易了位,像那天她与丁德襄争执被他听见,他反过来嘲弄她的情形越来越多。
她待在山口哲至病房的时间变得长了许多,山口哲至那堆玩车经,怎么谈都谈不完,抓住她就像个知己一样无所不谈,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压抑太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好,让他的本性都显现了出来。
丁德馨并不喜欢这种变化,单独跟山口哲至在一起越来越让她受不了,尤其当他用那对深邃眼眸看著她时,她真的快崩溃。但一方面却又爱待在他房里,因为唯有他能让她忘却一些烦心的事情,那种矛盾的心情让她每天上班前都是一大煎熬。
这阵子杨荣的邀请,根本得不到她热烈的回应,理由虽然冠冕——需要陪父亲渡过难关。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想著什么。
或许,她真是无药可救的爱上他了——从试车场那天后,她决定不压抑心头的感情。
只要她不说出口,自己就不算是个破坏者。爱他!应该无罪吧!
从那天再次由德襄口中听到杨荣这个名字后,这几天,山口哲至三不五时便拿这个名字出来消遣她,他的戏谑玩笑句句成了她心中难以承受的痛。
我爱的是你!别将我跟其他男人相提并论!丁德馨真想对他吼出心里痛苦。这种既无奈又放不下的心情,当然更让她失去笑容。
这些日子,相处越亲近,她发现自己越了解山口哲至,以前鄙视他那种盛气凌人、趾高气扬态度!现在才明了,那通常只出现在“青森总裁”这个身分之上,尤其周围有青森的员工在旁的时候,他就像是个粉妆登场的演员,自傲、自大、高高在上。像现在,申言一刚从青森台北分公司拿回一份资料走进病房,山口哲至马上收起跟她嘻闹的表情,转而一脸严肃的对她说话。
“小护士,请你先回避一下好吗?点滴等会再打。”他就是改不了匿称她小护士的习惯。
“嗯!”从进他房门到现在不发一言的的丁德馨,这时因发现他的伪装心情稍有改变。原来这男人也跟她一样,都是个带面具的人。她暂且放下手中的针管,对申言一微笑后走出门。
看那身像行尸走肉般晃出门的人影,山口哲至竟觉得有点心疼——心疼?山口哲至摇摇头,笑自己措词不当。他是为她眉头深锁担心,不是心疼……他对自己这样解释。
放心吧,小丫头,我一定帮你解开忧愁……“言一,我发现除了你上次认为这是丰亚故作的广告假设外,还有一个可能是此次赛车意外主因。”他等丁德馨远离病房,这才对申言一说出这几天他思索的答案。
“是什么?”申言一满脸好奇。
“记得你说过,那位肇事车手曾因介入赌博被勒令停赛,这次也有可能因为钱而故意制造这件意外,但是……”他顿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想藉机打击丰亚的声誉。”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场受尽瞩目的意外,如果处理得当,可以提升丰亚汽车的形象,但反之也将拉垮企业。这次丰亚运气好,让这次事件一开始属于前者,但后头紧接著发生的事却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总裁的意思是说……”
“我想那次赛车意外可能是个开端,而今天晚报的事件是后续……”他扬扬手中的报纸。晚报上登了前天向消基会投诉的两名丰亚车主,今早又向法院提出告诉。看来,有人想彻底打击丰亚的形象。
“哦……会不会是巧合?或是竞争对手故意落井下石?”申言一也提出假设。
“很难说,也有可能。言一,你再仔细查查那位丹尼班特先生。”
“听说他前几天便办了转院,三天前已经回到美国就医了。”申言一给他一个令他震撼的消息。
“这么快?他的伤好了吗?”印象中他伤得比他还严重许多。
“还没,听说医院原先并不赞成他转院,后来因为他十分坚持,又立下切结书,长青才同意放人。”
“这就奇了……”山口哲至转著笔杆思索著,“这边一切设备都不比美国差,加上所有费用均由丰亚负担,为什么他要急著离开,而且还是冒著半身瘫痪的危险离开,难道他发现我们在调查他了吗?”
“不知道……”申言一有些懊恼,这两天他丝毫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时,连续的敲门声中断了他们俩对话。
“山口先生,你超过注射时间太久了。”丁德馨探进一颗大头,说明著她的职责所在。
“好吧!进来。言一,你去办你的事。”山口哲至对他使使眼色。
“是。”申言一从老板眼神中得到再详查的讯息。连忙出门干活去。
丁德馨神色异常的走进病房,不发一言拿起针筒帮山口哲至注射,山口哲至照往例,乖乖地闭起眼睛让她施刑。
可怜的他,一身硬底子却怕针、怕血,讲出去真会被笑掉大牙,还好这小护士现在跟他交情已算不错,应该不会出卖他,否则他在台湾大概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