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吧?这些年,你也学会了这样轰轰烈烈的轻狂放浪,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
逸航等她笑够,两手狠狠抓著她的肩膀摇晃著。
“是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的青蔓在上面,是你硬要把我当作她。不是吗?
何况,我的确是改变了,也受够了你的嘲笑,你还想怎样?”
静刚不甘示弱地问。
“你听著,青蔓,我要你正正经经、老老实实回答我,过去的事,你完完全全不在 乎?完完全全忘记了?”
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在和妹妹耳鬓行厮磨了十几年后的今天,竟然又想说服姊姊 和他重燃旧情!他可是真正彻头彻尾地改变、彻头彻尾地负心!
静刚悲不可遏却不作声,只想听他还能再说出些什么荒诞无耻的话来。
“好,你不说,我说。那一年,你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就走了,改名换姓当了高不可 攀的豪门千金,初去日本,又到美国,真是好一个远走高飞、杳如黄鹤、飞上枝头变凤 凰,长天碧海任由飞翔的你,又怎么会知道被你遗弃的人,必须怎么样守著一个酷似的 影子才能活下去。感谢上天垂怜,让这个世上还有一个青菡,教章逸航把她当作青蔓而 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因为我深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桑家的根都在这里,你一定会回 来!”
“那又如何?当年的葛青蔓已经被取代了,已经填满了你的心,我只是另外一个人 。”
“不,不能取代,丝毫都不能!永远永远,我自己很清楚地知道,青蔓是青蔓,青 菡是青菡,我唯一爱的,永远只有一个青蔓!在天真无邪的青春岁月中,我们两心相许 ,海誓山盟,谁都不能变心。”
“那只是……只是一种想像的游戏,告别童年的时候,你就该把它忘了。”
“青蔓,我苦苦思念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再见到的一个人,竟已变得这么冷酷、 残忍!”
“章逸航,你对青菡难道就不残忍?你对她是玩弄还是利用?你已经和她在一起, 竟然还能来找我?”
“我从来没有玩弄过任何人,我只是像当年疼爱、照顾可爱的小妹妹一样对待她。
不过我承认我是在欺骗自己,在看见她的时候,告诉自己她就是青蔓,告诉自己青 蔓并没有离开,她永远都在我身边,分担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共度苦寂的人间岁月…… ”
说到这里,再按捺不住,忘情地拥抱著静刚,闭著双眼任泪水潸潸而下。
静刚没有反抗,她也在享受著这梦寐以求的甜蜜与幸福。
“你,没有爱过她?”
她的面颊轻轻揉搓他的胸膛,喃喃地问。
他摇著头,下颔揉擦著她的额头。
“……没有吻过她?”
他又摇著头,然后睁开了眼睛,把她的脸托了起来,正对著他微微吁喘的呼息。
静刚也睁开了眼,柔情无限地凝望他的脸。
清新微熏的男性气味,醉人的体温,英俊的脸庞,正是梦境成真。梦中人就在眼前 !他正是那个虽不曾指天为誓,在心中确然已经海誓山盟的初恋情人。
而此时,他的唇缓缓压下来,就要攫虏她为他保留了十余年的处女之吻。
猛然,一个意会如同春雷轰顶,静刚偏脸逃离了这曾令她梦魂都为之迷醉的温存, 她粗鲁地推开他,忘情地低喊:“不,不要!不要!”
“为什么?你还怀疑什么?怕什么?”
“因为,我不是青蔓了。何况,真正的青蔓现在对你一往情深。沧海桑田,往昔不 再,让它结束吧!”
静刚脸上的红晕褪尽,只剩一脸苍白。
“是吗?是这样吗?你的确不是青蔓了。如今,你是巨世集团的继承人桑静刚,而 很不幸,我正是集团所拥有的一家医院的小小一名外科医生。我早就该醒悟了,任凭我 怎样力争上游,和你相比,我注定是微不足道,连边都沾不上的小人物。我真傻,竟然 想和命运对抗!”
逸航说完,也放出飓风一般的狂笑,笑得静刚心中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声,他挺直了身子,肃然如同死而复生的人一般,严酷地字字吐 出:“好,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葛青蔓这个人、这个名字。桑静刚小姐, 请你忘记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对你的无礼骚扰,忘记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傻瓜对你的可 笑剖白。你放心,这个无聊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说完,他睁大闪著冷冷光芒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大步掉头而去。
静刚目送他的背影,内心澎湃著的是难以承担的满腹酸涩与苦痛,她相信他说的每 一句话都是真的,相信他的一片深情也都是真的,就像青梅竹马的岁月中,她对他的信 任。
然而,乾坤已经转换,她已回不到从前。
她紧抿著嘴,吞咽著切肤的感伤和无奈,教自己一定不能掉下泪来。
回到这块土生土长的地方,无意走进了故人旧爱的世界,地想像不出,她还要承受 多少更加难受的震撼和冲击。
站在那里,她让心绪从激动纷乱中慢慢平静下来。
平垂的双手在下意诚中又交错环抱在胸前,这正是她一贯的肢体语言,她用这个姿 势来告诉这个世界,桑静刚将永远以从容的态度去和命运冷冷对望。
*********
在美国长年居住的静刚,并没有像当年一般,在敌不过苦闷情绪时跑到酒吧去买醉 。她的冷静,在同学中是出了名的,即使出去藉酒消愁,她也神色自若地带著酒味回家 ,不会惹出一点麻烦。
桑世雄对她百般信任和宠爱是其来有自的。
深夜回到桑家别墅,桑夫人竟然还未就寝。
“静刚,你对香港仍未熟悉,以后出门,最好叫司机开车,或者让潘秘书带路,像 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很危险的。”
桑夫人是一副关心的口气,责备的语意。
“妈妈,这里可以和世界上任何城市一样陌生,或一样平易近人,我应付得了。劳 烦妈妈费心,这么晚还在等我。”
“静刚,坦白说,我讲的真正的危险并不在这里,当然你是不会迷路的。但是,你 不要迷失了自己的身分才好,跑回葛家去,和旧日情人私会,这些都逾越了你的本分!
不要说老爷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是他走了,你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谨慎,收敛一 些。
”
“妈妈,我不认为我的行动必须向任何人报告,更不认为你可以派人来监视我。”
静刚的抗议中有著极大的不满与怒气,她没想到桑夫人会如此对待她。
“别激动,女儿。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我没办法像世雄那样百般地纵容你,信 任你。他是个强人,他能掌控一切,而我不是。否则,今天桑家的产业也不会旁落到一 个完全没有血缘的外人手上。当然,我有自知之明,担不了这样多的家业,世雄选定了 你,我没有话说,但至少我要做到监督的责任,我不可能置身事外,让你为所欲为。”
桑夫人眼看静刚动怒,不甘示弱地扬言。
“妈妈,你太紧张了。对我而言,介入桑家并非我所愿,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掠夺 者、一个野心家、一个嫌疑犯!你对我的不信任,只会摧毁桑家的利益,没有一点好处 。”
“你是在威胁我?”
桑夫人站直了身子,颤抖著反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免得大家在互相猜忌而已。今天我回葛家 ,见了一些人,都和我的立身行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妈妈放心,我既不会把桑家财产 搬回去葛家,也不会带了桑家的财产和男人去私奔。我甚至可以坦白告诉妈妈,即使是 我的婚姻,都得要巨世的其他首脑一齐点头才能通过。我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妈妈可 以放下心了吧?”
静刚的声音坚硬而响亮,在桑家的大客厅中回荡著。
桑夫人没想到静刚会把话说得如此清楚,心里的疑虑果然减少了许多,软化地说: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最好。如果我真得时时刻刻盯住你,岂不是要累死?就像你说的, 为了桑家的利益著想,我们彼此还是不要走到对峙的尖锐局面比较好。”
桑夫人说完后,局傲地把静刚从头看到脚,之后以扬长而去的姿势走了几步,又停 下来开口道:“对了,我要提醒你,再过约莫二十天,巨世就要召开董事大会了,你得 代表世雄出席。小心那几个大户,他们向来虎视眈眈,想吃掉我们。坐稳第一把交椅, 可别输给别人!”
说完,这才威风凛凛地敲响著高跟鞋离开了。
*********
第二天的清晨。在巨世集团总部,静刚找来潘健人,下达她非正式接掌巨世的第一 个命令:“潘秘书,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巨世的组织架构、营运状况及人事资料, 以及最近五年的财政报告和会计师的核数报告。什么时候可以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