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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公公在饭店里替阿渔接风,一家人团聚,脸上都充满了欢愉的喜气。几杯酒下肚,阿渔的眼皮开始泛红,话也多了起来,又过一会他的一张脸转成绛红色,舌头象打了结似的,那一双狭长的眸子散发出灼热的烈光,笔直地投向我,里面燃起两团熊熊的火焰,我几几乎要承受不了那份热力,几几乎要随之燃烧起来了………

  “阿乖……”一股热烘烘的酒气吹在耳边,一个甜腻腻的声音沉进心底,我有点害怕,又有几分期待,怕难为情,想推开他,又想到这已经是在自己家里,只剩下我们俩个人……不觉地投入他怀里,低呼一声:“阿渔!……”

  一时情绪纷杂,感触丛生,千万种委屈无从说起,人就变得很脆弱很虚软。接触到他那火烫的嘴唇,立即有一般电流传过来,全身竟震荡了起来,而且震荡得非常舒服,非常痛快。

  ‘阿乖,抱紧我,抱紧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知道,知道……”

  “乖,今晚我们要爱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好不好?乖。”

  两年的空虚,两年的寂寞,在一刹间全填满了。两年的苦相思,两年的凄清,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我的心胀得满满的,灌满了爱的蜜汁,眼眶中含著幸福的泪水。那种叫人心痛的甜蜜,爱的狂暴,扫除了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只留下爱的本身,使你觉得在全宇宙间,除了自己和阿渔外,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存在了……

  忽然!在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使我跳了起来,我喑哑地向阿渔说:

  “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阿渔一脸惊愕看看我,写满了问号。

  “少装!在录音机里笑的那个女人。”

  “哇塞!你还没忘2!”

  “忘你个头!赶快从实招来!”

  “叫我招什么嘛,简直是无中生有!”

  “我明明亲耳听到的,还想赖:”

  “不是赖,而是根本就没那么回事,我解释了一百遍你还是不信,实在叫我百口莫辩。”

  “谁要你辩;我只要听实话!”

  “我不是说过,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那卷录音带是别人用过的旧带子,可能洗的时候没洗清楚残留下来变了型的声音,你还要我怎么说呢?我发誓,要是有半句谎话,明天就给车撞死!”

  “唉呀!谁要你发那么重的誓嘛,可是,……人家明明听到了呀!”

  “我看这一定是你想我想得太厉害,怕我被人抢走才会产生出的错觉吧!”

  “才不是呢!”

  “才是呢!乖,我的小傻蛋,以后不可以再这样罗。知道吗?”

  “唔……”

  在爱的境界里,我宁愿做一个傻瓜,永远、永远地傻下去,有时候又何妨糊涂一下?就算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我测过身,钻进阿渔怀里,细细享受著原先那份甜柔的静谧与美感。

  半晌之后,阿渔兴奋地支起身子,一脸得意的神采俯视著我,眉飞色舞地说著。

  “阿乖,我今天又领赂了人生一大乐事!”

  “?……”我不解地望著他,等著他底下的话。

  “久早逢甘雨呀:比洞房花烛更胜一筹呢。你说对不对,我的小娘子?”

  “讨厌!……”我羞红了脸轻轻摇他。

  他那又狂又热情的眼睛,排山倒海地向著我压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热,激动得我全身晕眩,赶忙闭上眼睛,随自己在那股急流中再次迷失、再次浮沉……

  尾声

  阿渔回来已经两个礼拜了。

  初见时的狂热与紊乱,都已逐渐平复,他象一个外来的行星,渐次地滑入轨道,自然而协调地随著整个系列运转起来。盈盈也不象先前那样对他怀著敌意,不象刚回来那几天总是指著大门要他走;记得阿渔回家的第二天清晨,盈盈睁开眼由小床上站起来,一眼瞥见睡在床上的阿渔,竟然放声大哭,连牛奶都不肯喝,只一个劲地往外指,要阿渔出去。接下来几天,她一直用怀疑的眼光观察著、警戒著,她不要阿渔抱,不许阿渔牵手,不跟阿渔讲话,使得原本就不大有耐心的阿渔几乎按奈不住要发脾气,常常跳著脚向盈盈吼著:“小丫头,你给我听著,我是你爸爸,你老子,你懂不懂?”吓得盈盈目瞪口呆,更不敢和他接近。

  后来阿渔想想恐吓不是办法,还是改用怀柔政策,开始耐著性子去讨好他女儿,温温柔柔地用童言童语去跟她讲话,买娃娃、玩具、巧克力糖给她,那股子殷勤劲,真比当年追太太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回阿渔要拿东西给盈盈时,她总是抓著我的手去接,然后再由我手里取过去。慢慢的,从她神情中发现生涩的成分一点点地淡退,代之而起的是娇憨信任的笑容,有时候阿渔在看著盈盈许久之后,会忽然拍手大叫:“哇塞!这小家伙真象我,不但样子象,连那股子憋扭劲都象,真绝!”

  家里除了增加一个盈盈之外,其他人也都与阿渔出去前有所不同。大弟子武已由空军官校毕业,官拜少尉军官,分发到南部某空军基地担任飞行工作,满脑子以国家荣辱为己任的胸怀大志,与蓝天白云为伍,进游天际,生性豪迈,一派潇洒自如的神态,朋友多,女朋友更多,每次休假回来,总是见不到他人影。二弟子成是政大经济系三年级的高材生,深沉而稳重,多半时候他都在看书,书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大的慰藉,平日很少开口,但每回讲话总带有很深的哲理,让人回味无穷,他身上有一种古代书生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还带著那么一点思想家的味道,这些都是阿渔和子武所缺少的。么妹子兰,今年刚刚高中毕业,在她身上嗅不到一点点大专联考的紧张与压力,成日里躲在屋里听热门歌曲,说是练习英文听力,好象除了出国再没有任何事务能够吸弓[住她似的,可怜隔壁那个多情的男孩阿雄,在多次遭受拒绝伤心之余,再也不愿到我们家来了。

  除了家中每个人在年龄上的成长之外,经济情况也略微好转,两年中我克勤克俭地过日子,除了必要开销外,我仔细地攒下每分钱。逛街、购物全然地由生活中剔除,娱乐、消遣缩小到最底范围,节省到近乎吝啬的地步。如今手边积攒了一小笔财富,可以小小的挥霍一番;首先买台冰箱,省得天天跑菜场,再买个洗衣机,另外添加几样电器用品,接下来就著手计划“二皮蜜月”的旅行事宜。

  这次阿渔替我买了一箱子漂亮衣服,部是些平日只能站在橱窗外欣赏赞叹的豪华级“奢侈品”,有短得露出膝盖的“述你裙”,有纯麻纯毛的喇叭裤,有大衣、洋装、皮包馆子,从内衣到外套一应俱全,每一件都合身,每一件都漂亮,每一样都叫我爱不释手、阿渔说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出去风光风光,好让大家看看他太大有多美,好满足他那份男性“沙文主义”式的优越自满,可是真遇上有谁对我多看几眼,他又会沉下脸来大不以为然,真是矛盾得可以。

  一千个不好意思,一百个不放心地将盈盈交给母亲照顾,我和阿渔提著简单的行囊坐上往台中的公路班车“金马号”,心里一直沉郁郁的提不起劲来,车过新庄,阿渔捏了捏我的手说:

  “怎么,还在想女儿?”

  “嗯。”

  “交给你妈妈带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看你那份牵挂劲,我都有点要吃醋了。”

  “没听过爸爸吃女儿的醋,真是!”我白了他一限。

  “怎么没有,眼前就有一个。”

  “不害燥!”

  “还说呢,自从有了女儿之后,你每封信一大半都讲她,在你心里,我也从第一位退后了一步,你照顾她的时间比我还多。”

  “唉呀,她小嘛,何况她也是你的女儿呀。”

  “我也小,我是你的丈夫呀!”

  “少耍赖了你。”

  “跟自己太大耍赖是一种享受。我觉得一个男人在外面做事就象上战场一样,必须打起精神全副武装地往前冲;只有回到家里才可以卸下所有装备,回复真正的自我,放松一切,变得很小很软弱,渴望著妻子的温柔、体贴、关怀、照顾,你懂吗?”

  “不慢!第一次听到这么怪的论调。”

  “现在懂也不迟。”他眼中闪烁著激动的光彩,接著说:“第一步,你不许再挂念盈盈,从现在起每一分每一秒部属于我的,让我们好好度过这几天,第二步,我要你把我摆回第一位。”

  “无理取闹。”我不置可否地将头转向窗外。

  “真的!”阿渔加强了语气,同时用力捏住我的手,痛得我叫了起来。接触到他那蛮横而认真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有轻轻点头答应。真的,在这一刻里,他真是变得好小好小,比盈盈都小──一个跟小女儿争宠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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