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遇到好心人,也住在这附近,就成了她此生第一次的搭便车经验。
「别客气,掰掰。」送她回来的一对夫妇人也很和善,热情地挥了挥手才离去。
童年的笑容敛起,才离开人群短短的时间,她的落寞就又涌了上来。
「妳真是好胆,居然玩到现在才回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饱含讽刺意味的在她背后响起。
童年诧异地转头,看到那个不可能出现在此的高大身影,此时正如一座山似地堵在饭店门口。
「霍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童年非常讶异地看着双手插在口袋的霍何德。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可见得已经站在这边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开手机?」他那双浓眉差点没竖起来。
「手机?」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包包,这才傻笑起来。「我忘记带充电座了,所以没电了。」
霍何德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好转,瞇着眼睛沉默地看了她好久,然后才一个箭步过去握住她的手,一路将她往饭店里头拖。
「霍哥哥,你要去哪里?」童年有点被他阴沉的脸吓到了,刚见到他的惊喜这下都萎缩掉了。
拖着童年来到电梯,他头也没转地问:「几楼?」
「五……五零七。」唉呀,他只问几楼,干么连房间号码都说了?!她才说完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何德一声都不吭,继续用沉默凌迟她的神经,直到进了她房间,门关上,他才开口说话。
「妳刚刚搭便车回来的?这么晚了妳跑去哪里?」他质问她,眼底的怒气根本遮掩不住。
童年缩了缩。
「我……我去市区逛夜市啊,你看这个……就知道了。」她提高手里的金鱼跟棉花糖。
何德又瞪她一眼,彷佛在考虑是要掐死她还是自杀比较快。
「妳知不知道自己随便跑出来,有多少人会替妳担心?妳这么笨,要是被拐了怎么办?还有,妳这个笨蛋居然还敢搭便车,如果人家把妳载到荒郊野外毁尸灭迹,妳会求救都无门。还敢说话?还有脸辩驳?!」
何德知道自己气极了,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今天他开车一路从台北过来,一个景点一个景点找下去,好不容易在这家饭店找到她登记住宿的资料,没想到在门一等了几个小时才等到她出现。
顿时那几个小时的煎熬跟担心通通化作怒火了。
「我……我有留纸条……」她知道自己最好别说话,可又忍不住提醒他这点。她可不是离家出走,虽然因为他爽约而伤心难过,但她可不是为了赌气才跑掉的。
「重点不是纸条,重点是妳根本没有能力自己单独旅行。还骗妳妈说有朋友一起,妳倒是叫妳朋友出来我瞧瞧。」他早料到关于有朋友相陪的事情是假的,毕竟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临时去旅行哪可能马上找到伴。
「我……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为什么没有能力?」她努力地想为自己辩解,她辛苦地想要独立,他们却老是把她看扁了。
「妳当然没有。」何德还是很生气。「如果妳有点常识就不会玩到这么晚,还搭人家便车,妳也未免太好胆了。妳知道我站在那里等妳时在想什么吗?想妳是不是被人拐去卖了,或是被人载到荒郊野外劫财劫色啦,我脑子里面上演了上百种犯罪方式……」
「霍哥哥--」她忽然打断他,直直地冲过去抱住他。「对不起,你很担心我对不对?你一定等很久了是吧?如果我知道你要来,我就会早点回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啊……」她说着说着都哭了。
直到刚刚那一剎那,当他气愤地说着那段话时,她才发现他的担心有多么沉重,多么令他慌乱。
他一定一路劳苦奔波而来,整天都到处在找她吧?
她忽然觉得好抱歉、好抱歉。
看到怀里那个抱着他哭着道歉的身子,他的怒气与恐惧终于化作流水,一下子消失掉了大半。
何德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地笑着说:「妳是笨蛋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因为爽约的人是我。」
「霍哥哥……」她没有抬头,但眼底的泪水因为他的软言安慰整个都溃堤了。
这是她的霍哥哥呀!
每当她伤心难过都会陪着她,每当地害怕恐惧时都会保护她,她所熟悉的、所倾心相爱的那个男人哪!
「傻子,又哭成这样,还敢说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丢不丢人?」他擦着她的眼泪,心整个都软了。
这一刻他怎样也无法做回那个狠心推开她的人,就算知道这样可能会给她不必要的希望,但是这一刻他没办法教自己放开她。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霍哥哥。」她抱着他的腰,将脸轻靠在他胸膛上,嘴里一次又一次唤着霍哥哥,彷佛不多叫几次就没机会叫了。
何德仅是拍拍她,任由她撒娇。
第四章
这家位于河边的度假旅馆很有地中海风情,整个建筑都是使用蓝色跟白色,线条也非常的柔和,房间一打开就可以看到缓缓流过的河水,还有河水两岸的大片青草地都教人心旷神怡。
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你要不要先休息?开车一整天,很累吧?」童年轻拢着眉头看着一脸疲惫的何德。
何德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昏黄落地灯照出他脸上的线条,宛若经过刻画的一般。
童年站在这一端看着他,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的脸庞、他的身影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临摹得出他脸上的线条。
可是他虽然才坐在离她五步距离的那头,她却觉得自己永远也跨不过这短短几呎。人家说的咫尺却天涯,正是说这种感觉吧?
「我是累了。」何德看到她眼里的愧疚,笑了笑好舒缓她的情绪。「不过那是因为我昨天被拖去喝酒,喝到三点才回来。早上七点就被妳妈跟我妈给吵醒,两家子人为了妳的失踪鸡飞狗跳。」
然后他梳洗一下就拿着资料开车出来了,确实是累了一整天。
童年咬了咬下唇,头都快要垂到胸口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妈妈会没看到字条,造成大家的困扰了。」
她明明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让自己接受心爱的人不爱她的事实,怎么会弄得更引人注意呢?
「好了,妳没事就好,等一下记得再拨通电话回家。」何德抹了抹脸说。「有些话我想跟妳谈谈,不过我先去订另一间房洗个澡……」
「这个房间给你用。」童年打断他。她知道他不想跟她同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也好,她不希望自己再成为他的负担了。「我去楼下打电话回家,顺便跟他们再要一间房间,你就先梳洗吧!」
「童年……」他正要反对,童年马上又打断他。
「不要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不是一捏就碎的娃娃,放心好了。」她说着拿起桌上的钥匙卡。「我先走了,你先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童年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怕自己再多待一些时候,她就会哭着求他别离开。她多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这些年来固执地要他明白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应该在一起的,可是何德从来不这么想,她一直都是他的包袱。
以前她觉得他很固执,现在她发现固执的是自己。她以为他对她是有男女之情的,只是因为其它种种的心理负担,让他不愿意冒险改变彼此的关系,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才会守着他,哪里都不肯去。
只是她的爱让他不能呼吸了。
不管她有多么爱他,他并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幸福。
从这个角度回头去想彼此相处的这些日子,她不禁要骂自己自私了。那天听到霍哥哥跟他母亲的对话,她非常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他的绊脚石了。
她不能这样伤害他。
或许她继续留他在身边,自己会满足、会快乐,就算他不真的爱她,至少她并没有完全失去他。可是爱一个人不该是自私的,不是吗?
她都自私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能不成全他?
「童年,妳别哭了。是谁说过要独立的,是谁说过要坚强的?!」她咬住下唇,硬是不让眼底的泪水掉出来。
几个深呼吸的调整后,她到大厅去打了公共电话回家。家人一听说何德找到她,就完完全全地放心了,还说要他俩多玩几天,不必急着回家。
童年对着话筒苦笑。
可惜家人的好意跟她的爱一样--都是一厢情愿。
挂了电话,她走到柜台去。「小姐,我是五零七的房客,我想多要一个房间,最好就在隔壁的。」
「很抱歉,我们现在无法提供。」柜台人员还满客气地说。
「那不用隔壁也成,几人房都可以,我可以先把房钱付清……」童年赶紧掏出钱包来。
「很抱歉,小姐,不是钱的问题。今天因为有团体入住,所以房间通通客满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在妳原来的房间加床,只要加一点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