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天孙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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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给我吧。”

  接过端盘后,海角将晚膳端进房里,不过一会,他将那叠霓裳已处理完的帐本交至童飞的手上。

  “这是小姐要给你的,还有,小姐累了。”他小声的叮咛。

  “我知道,我会派人拦著城主别来吵她的。”感激不已的童飞,识相地向他保证。

  “多谢。”他淡淡应著,轻轻掩上门扉。

  微冷的风儿灌进窗缝里,吹掀起霓裳窗畔的纱帘,怕她会受冻,海角忙将每一扇窗都关起,独独在火炉畔留了一扇小窗,而后蹲在炉前生火好让室内增暖。

  本想叫霓裳起床吃点东西垫垫胃的他,在端著晚膳来到她的床前后,看她那副疲惫的模样,便不忍心叫醒她,他将晚膳搁在一旁,倾身将她身上的被子再盖妥些。

  睡梦中的霓裳皱了皱眉头,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但始终找不到个较好睡的位置,知道她习性的海角,坐在她的身旁探手将她翻过身面对他,再伸出一手放进她的手心里任她捉著,紧闭著眼睫的霓裳在握住他的手后,即停止了动作,安安稳稳的投入梦海里再睡。

  静坐在她的身畔,看她紧捉住他不放的模样,海角的心很痛。

  她有心上人了。

  那日在她告诉天涯之前,这事,他从不曾听她说过,也不知总是与他如影随行的她,是在何时遇见她的心上人的,是在她到迷陀域游玩时所认识的吗?还是……

  这阵子来,不可否认的,因为这事,他整个人被种种震惊、嫉妒与失落的情绪给占满,像只中了箭的猎物,除了注意到伤口的痛楚外,再也无法去思考任何事物,那时的他,觉得心房似空了一隅,而后那空旷流离的感觉逐渐蔓延开,令他无力阻止那股痛感将他淹没,即使他明明就已经为此做了好多年的准备。

  她今年都已二十了,换作别人家的女儿,在她这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也难怪天涯会为了她的婚事而著急,努力不懈地想将她趁早嫁出家门,为此,他极力强迫自己得感到麻痹,得去适应终有一日将会来临的别离,可每每听她说出拒婚的言词,和看她采取逼得对方不得不退婚的举动,又会让他有种自地狱中解脱逃出、能够再次好好呼吸的感觉。

  有你陪著我,我想我今天一定会很幸福。

  很幸福……

  就算……这话她只是说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忧心于她,或者只是单纯的一句玩笑话也好,但只要能听她亲口说出这话,他都为此而感到欢欣激动不已,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长久的黑暗中,见著了一盏救赎的灯火,虽微弱,却也还是种让人沉迷的光芒。

  聆听著她轻浅的气息,熟知她的海角知道,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浅眠,并常因一些小声音面惊醒,而她往往一醒后,就很难再次入睡。看著积藏在她眼底下的暗影,他不舍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希望她能因此而深深熟睡,好好地在她的梦里休息,但他那只方离开她身上便觉得依依的手,却怎么也不想离开她的身边。

  他轻柔地执起她的手,闭上眼,虔心地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有他陪著她,她便会觉得很幸福,她并不知,能够这般陪在她的身畔,就已是他此生所有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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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忙著打发三不五时以婚事当借口来捣乱的天涯,一边忙著秋尽之前处理完城内大小事,整整与海角在房里关了十日的霓裳,在终于踏出房门后,立即前往位于天垒城后山顶上的神宫,去见居于神宫的云神云笈,和云笈商讨今年奉神大典的事项。

  不过在她进了神宫,把祭祀的清单交给宫女呈给云笈过目后,她便一手撑著下颔开始在座上打盹,打盹到后来,若不是寸步不离跟著她的海角眼明手快,她恐怕会当著云笈的面,大剌剌地趴在地上睡给云笈看。

  总觉她脸色有些不对的海角,将昏睡的她揽进怀里,才把手搁至她的额上,掌心下传来的熟悉热意,随即让他锁紧了眉心,顾不得连声招呼都没跟云笈打,他便急急忙忙地带地下山找大夫。

  自小到大,总是不能适应四季更迭的霓裳,每在深秋与初冬交替的时间犯病,次次一病,她都会咳上个好些天,自她接任副城主后,每年秋收过后的时节,也就成了她最累的日子,因此她总是在累过头后开始发烧,然后再昏天暗地的咳上好一阵子。

  飘浮在空气中的药味,和外头燃烧秋叶的气味,交织成一种霓裳记忆中的味道。

  在海角请来大夫看过后,照著大夫新开的方子煎药的海角,蹲坐在远处窗畔的小椅上,拿著蒲扇小心地照料著药炉的炉火,额上敷著湿巾的霓裳躺在床上侧著身,将脸庞仰成一种思念的角度,张大了眼,将远处的背影深深刻印在心版上。

  她伸出一指细细描绘著他的身影,指尖滑过他宽阔的肩,不得不弯曲的背,再滑过他不经意侧过的侧脸,顺著脸庞的弧度,她轻抚过他饱满的额,高挺的鼻梁,和从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些许的唇。

  蒸腾而上的热气,在海角揭开炉盖倒出药汁时模糊了他的脸庞,霓裳恋恋地收回指尖,将那曾远远碰触过他的指尖,搁放在自己唇上。

  盛好了药汁的海角,回首看她是否仍在睡,见她已睁开双眼醒来,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药碗走向她,先将药碗摆在床畔的小桌上,再扶起她。

  “小姐,该喝药了。”

  浑身都软趴趴,也使不出什么力气的霓裳,任他扶抱起她靠坐在床边,她不语地看他端来药碗,以汤匙舀起一匙,将还烫热的药汁吹凉后,才送至她的唇边。

  她想,天底下除了他外,或许不会有任何男人会像他这般,亲自为女人煎药、吹凉,喂药,捺著性子等她慢慢喝完,再停下来以巾帕为她拭净嘴边的药汁。又或许,天底下除了她外,不会再有任何女人像她这么得上天宠爱,因为,上天慷慨地将一个名唤海角的男人,送进她的生命里伴她左右。

  在他专心喂药时,她直视著他额上细布的汗水,乏力的她,很想伸手为他拭去,更想告诉他,像这种事,就交由城里的嬷嬷来做就行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必委下身段这么做的,可这些年来他总是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或是如何看轻他,他的眼和耳,总是可以为了她而刻意地看不见、听不见那些。

  让她喝了一阵,想让她休息一下的海角,不经意见著她微蹙著眉心的模样时,忙停下手边的动作问。

  “小姐,是不是药太苦了?”

  她轻轻摇首,“不会。”

  海角盯审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会,半信半疑地以指沾了药汁送入口,苦涩得难以下咽的滋味,令他不禁搁下手中的药碗。

  明明就是苦得不得了,而她向来就不爱喝苦药的,为何她要撒谎?

  “小姐还要再喝吗?”他不忍心地问。

  “要。”霓裳看著他因捧著药碗而被烫红的手,很坚持要将他的心血全都喝完。

  他边说边摇首:“小姐,你不必忍的,我可以叫大夫照旧方子另开几帖,再重新煎过。”

  “你想太多了,事实上,我觉得这比旧方子还要好喝。”不想见他为此再忙一回,她索性抬起没什么力气的双手,将他手中的药碗接过,就著碗缘仰首饮尽。

  “小姐……”才刚煎好还烫口的,她居然就这样灌下去?海角忙不迭地想阻止她,可得到的却是她递回的空碗一个,里头的药汁涓滴不剩。

  充斥在口腔里浓得化不开的苦意,让霓裳差点破功当场皱紧了一张脸,她努力地吞咽,试著让那些苦得害她想去找大夫算帐的苦味散去,并抬起一手抚上海角的脸庞。

  “别老是皱眉头,再皱下去的话,你很快就会变老头子了。”她以指尖在他的眉心轻揉,煞有介事地说著,“若是要老,那也该是先老我表哥,你不可以老得比他还快。”她可不愿,在她面前,他永远只能对她摆出这副表情。

  丝丝笑意溜出他的唇角,“不可以老得比城主快?”看样子,这些年来天涯真是被她给恨惨了。

  “没错。”她信誓旦旦地握紧了拳,“我就是要你把天垒城第一美男的名号抢过来,到时我看那个自恋的家伙还嚣张不嚣张得起来。”仗著自己长得还不赖,身边又老是有一堆蜂蜂蝶蝶围绕著,所以他老兄自己的婚事都不必急,全都转嫁急到她身上?谁要他来鸡婆?

  “我会照小姐吩咐尽力试试。”他含笑地看著她好了许多的气色,“小姐要不要睡一会?”

  “待会。”她摇摇头,一双了无睡意的水眸,直逗留在他难得出现的笑脸上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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