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无病强身,还真有道理。
送完茶水撤下药盅,水儿才退出绣阁。
金花托著下巴坐在窗棂边。哎!外头水塘,鸳鸯交颈,悠游水面,这教她情何以堪。女子望夫,可她现在,夫君是浪荡子一个,自身清白又失去。哎!人生一片黯淡无光,了无生趣。
拿起针来,又无心思下针。一对鸳鸯成飞鸭,毫无秩序地构不成图;连连长吁短叹,频频悲叹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
近日来胸口郁闷、胃口也差,她全然归罪于心情不稳、郁闷导致。待大夫再来会诊时才得知,原来,她的变化全是因有喜所致。
朱家大小全为了她的喜讯传出而开心,只有当事人——金花可开心不了,凄惨二字挂在她美丽的面容上。几抹浮现的笑容,也牵强地挂在面庞上。
这个消息一传至朱二少的耳中,他的反应并不如众人预期般的感兴趣。
打从东院的陌名女子与他偶来的艳遇,进而发生不可告人的艳事以来,他半是疑惑此名女子的来历,半又对那一夜的飞来奇情一再地回味。他发现,他对那名陌名女子感到极大的兴趣。
也因此,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走遍朱府上下,查遍奴婢名册,竟没找著那名女子。他将目标放至那一阵子曾进朱府来的奴婢亲人一一查访著。结果,还真教他找著一名与那一夜特别雷同的女子。
对方贪图朱二少的财富与地位,自然硬扯也要与他扯出个什么勾当来;最后顺理成章地,庄杏儿也进了朱府。
杏儿原是一名内婢的表妹,人是素素净净。只不过,她那一双眼是勾人的桃花眼,就面相来说,也只有当妾的份。
可惜,偏偏她野心大,一得知她的受宠程度远超过正妻,老在仲甫身边咬耳朵,一心一意只想铲除冼玉萝,好扶正自己的地位。
金花有了身孕,行动迟缓,可不代表她的思想也跟著变笨。杏儿的耀武扬威与屡次挑衅,她并不是不知。只是想,若能充不知便当不知,却不料……。
杏儿这女子挺机伶的,在朱老爷、朱夫人面前,她是谦卑温婉的娴淑女子;待朱家二老、朱府上下一律和善、温顺,人前绝对是一名婉约的完美少妇。
相较之下,金花的客气待人,反倒令人产生距离感,明显不及杏儿的亲和。
今夜,朱老爷做大寿,朱府是张灯结彩,达官显贵、乡仕富绅,纷纷上门祝贺。
连朱老爷的亲戚镇藩大将军也大驾光临,真可称是蓬荜生辉,增光不少。
想当然喽!冼老爷自然也在受邀行列中,好歹他也算是姻亲嘛。
为了不失体面,冼老还特意叫人远由和阗镇寻来上好美玉雕琢成十二吉祥玉品,准备当贺礼馈赠。
水儿一见冼老爷携夫人前来,好不开心。忘形之下,竟错叫在此乔扮为玉萝的金花。
“夫人,金花姐她有身孕了。”这一消息对冼家二老来说,不啻是个好消息。
冼夫人也开心地说道:“那太好了,金花她人呢?”
“金花姐在绣阁。”
“绣阁?那,我同朱夫人说去。水儿,你带路,我要向金花道谢。”
冼夫人一直对金花舍自身幸福,为冼家度过这个难关深感无限感激。她心中有不少感谢的话要对金花说,趁今日朱老爷做大寿的机会,她决定好好对金花说说心底的感谢话。
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却教杏儿的表姐萍儿全听见了。金花,金花,谁是金花?
再说,怀了身孕的女子,除了朱二少夫人外,全朱府似乎没有第二人了。莫非……。
萍儿随即前往杏儿的房间走去,打算告诉她这个天大的秘密。
*>*>*>玉萝与李公子终于离开了樊府。自闹了失踪以来,文权也不敢再多留贵客在府中,深怕再有个闪失,十个樊文权也不够抵太子一命。
而李罡再次拒绝了仙曲姑娘的多情。
方出樊府,玉萝依稀看见仙曲姑娘蹙眉倚在柱后,教人不免生怜,多事的她又不识相地问道:“我依稀看见了仙曲姑娘脸上的落寞耶。”
他眉宇平和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玉萝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引来他的注意。
他问道。“你叹什么气?”
她只是摇头并不回答,这又引来他的关切。他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你摇头又为哪桩?”
她幽幽回道:“我为仙曲姑娘感到可怜,什么人不爱,偏偏爱上没心、没肝、没肺、没……什么统统没的男子,结果,只换来无限感伤。我就是为此叹气,为她感到悲哀。”
她说得楚楚可怜,而他仿佛成了大罪人似的罪不可赦。“情字难解,你别再提了。”
“唉!哎!……”她仍是一句又一句地唉声叹气。
李罡拗不过她,也听不惯她的不平之声,只好对她明讲:“你没碰上,是不会懂的,不同你说了。”
他大步迳自走人,留她在身后穷感伤。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回头。“小玉,你不走?”
她这才发现自己和他相距好一段距离了,小碎步赶上他。她虽乔扮男装,但毕竟脚小,跑起路来也格外可笑。
她的动作引来不少路人的指指点点,不免在心底埋怨他没个恻隐心,也不知要帮助弱小,害她出糗。小嘴一噘,那娇嗔模样,煞是可人。
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尽失,他握住她的手说道:“别再提仙曲了,咱们仍有好长一大段路要走呢。”
她点头。
眼见自己离京愈来愈远,玉萝的心情便愈糟。再加上无边的雨丝漫天飞舞,想起自己打小蒙爹娘宠爱,几乎无一刻不把她放在手心上呵护,心中的郁结也更加深了。
她的郁郁寡欢终于引起他的关心。“你生病了?”探过手来,欲碰触她的额头,却教她闪得快,撇过身去。郁结落寞与拒人于千里的模样,比起先前的伶牙俐齿,确实难以让人联想在一块。
玉萝不领他的情。“我没有病,你少假惺惺。”
我假惺惺?冤枉呀!“小玉,我是关心你,你别胡乱揣测我的用心。”
胡乱揣测?她才没哩!像他这种人,不过也是个图她美貌的登徒子罢了。
“李公子,如果你真的关心我,那就请你立即掉头送我回京。”
他们本来就是在返京途中,不过他还想多哄骗她个一时半刻。
“要我送你回京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的落脚处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才好送你回去呀。”
即使她再笨也不会笨到拆自己的台。“你只要送我回京就可以了。”
既要他送,又不肯说出目的地,莫非她又想做什么不良的勾当?“那你倒说说,回京之后你要如何打算呢?”
打算?关于这点,他大少爷尽可放心,她还有冼家可以容身呢。“李公子,您甭担心小玉,小玉可以自己打理的。”
她凭什么自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再扮成男装,他可不敢确定,她还能够幸运地遇上像他这样的“贵人”。
“不,你非得告诉我你的打算不可,否则我绝不会放人的。”
唉,他的好心所夹带的霸气还真不是普通地强,她又不属于他,凭什么得事事全说给他听?她才不信这一套。
“李公子,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您的好意小玉心领了,小玉是异乡客,无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不如这样,你就再行行好,雇顶轿子送小玉回京,他日再重逢,若是小玉得以飞黄腾达,必定好好酬谢你。”
“飞黄腾达?”他自是明白她所谓的飞黄腾达是何意,难不成她就这么有把握,有朝一日真能够进入皇宫?“小玉,凤凰之阶,并非人人可登,你如此大言不惭,是否另有隐情?”
玉萝对自己外在的优渥条件与内在的才学抱有十足的信心,是否进得了皇宫,从来就没烦恼过。今日李罡有恩于她,她是不会忘记他的好处的;不过他若再执迷不悟、处处刁难她,那她可不敢保证当她母仪天下的那天到来时,是否愿意饶过他。
偏偏他就真的那么执迷不悟,瞧她不言,又说道:“你既然不说,那咱们只好继续耗下去了。”
“你——”
她显然动气了,然而气愤却无损她原来的美丽,反而更增添另一种风情。“小玉,你该是名门闺秀吧?”
玉萝一怔!“为什么如此认定?”
其实那也只是他的感觉罢了。即使她的全身上下没有绫罗绸缎,也无贵重首饰,然而那股自然天成的贵气,却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拥有的,即使她也曾经失态过,但却无碍大体。“凭感觉。”
这么笼统的说词他也说得出?玉萝挑衅道:“那你绝对是猜错了。”
“何以见得?”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
玉萝仔细地盯著他看。瞧他器宇轩昂,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五陵年少可以相比的,搞不好真如他所言,他是出来微服出巡的。如果真是如此,就不知他的官阶列为哪一品。毕竟一品是官,九品也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