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馨玉连正眼也未瞧她一眼,只是喝著酒。
这一幕全看在轻云眼里,轻云走向他问:“邵爷,您不上去?”
他仍维持著饮酒动作,丝毫不理会她所说的的话,轻云只好沉默下来……毕竟天大地大,财神爷最大,财神爷是万万不好得罪的。
离垢忿忿不平,自己也不知输给那姓霍的小妖精什么,竟平白地输掉了心上人!
就上门恩客而言,邵爷是那种颀长优雅中又带点浪味的,总以一双看透人似的佻眼盯著人,总让被盯之人思绪无所遁逃。
而她偏偏就爱他的狂傲,也偏偏爱他的不凡。
她来到咏喋阁已十二、三年了,偶尔也会想找个人好安定下来。可是千帆过尽,她就独爱他一人,尽己所能地百般讨好他,以为日久能够逐渐在他心中有个地位,并期盼有朝一日他会垂怜于她,纳她当个小妾也好。她自认自己不是贪心之人,也不想捞个几品夫人头衔,只期盼能将自己永远纳入羽翼中疼惜,让她永生伺候著他。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自从那小狐狸精一出现,他便极少来她这儿过夜;但现在姓霍的不在,他也不肯来了,这是什么一回事?没道理嘛!她辗转无法平下心来,楼下又有武夫看著,她肯定是见不了他,遂招来侍婢——“小君,你将这纸箴交到邵爷手上。”她的一张哀求书,企图挽回他的心。
侍婢果真将书信悄悄地交给了邵馨玉,而邵馨玉也上来了。不过他上来,并不代表今夜就会上此过夜。
离垢一见到他来,脸上的笑容是隐藏不住的,笑靥如花地迎向他——“你看信了?”
邵馨玉摇头道:“没有,不过我知道你写些什么。”
她心忖:原来他们这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好心情不自觉地又提高了几分。
“那你决定了?”
“我是决定了。离垢,枉费你仍有这么美丽的面貌及才华,可是你却很傻!你忘了我邵馨玉的脾气,我是最不爱勉强而来的东西,而你却偏偏傻得来犯我大忌……”当他言及此,离垢已苍白了一张俏脸。她知道,她下错了棋,好好的一盘棋,全被好给搞砸了!
她颓坐在床畔,任他走出绣阁。此时,她亦明白,他再也不会来了……※ ※ ※
霍无痕一回姑苏,便在姑母的提点下去找霍父。一回到家中,才知霍家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义兄竟罹患痴呆,终日浑浑噩噩的没有意识。
“无痕呀!这阵子你都上哪去了?”
霍易学见义女终于回来,才后悔自己鲁莽伤了爱子。
“爹,不孝女擅自离家,未能在您身边尽孝,真是大不孝!请您原谅无痕……”
她一进门,立即跪地道。
霍易学赶紧扶她起身。
“别说这话!无痕,你这阵子究竟去哪了?”
“回爹话,无痕……遇旧亲,并随之回去小住以叙旧。当初我也想告知爹爹,可是爹却不在,所以——”
“无痕,你可说出实情。你姑婆明明说是焕昌带你离家的,你为何还要隐瞒实情呢?”
“爹——”她又跪地了。这一回,霍易学不问便可知,霍焕昌这小子准又没干什么好事来了!
“无痕,瞒爹算什么?”
她头更低下回道:“不孝。”
“那就对了!你老实说,你哥带你去哪?”
哇!难了!义父若知,义兄将她送进勾栏院,他不被大卸八块才怪!可是不说又不行。
“嗯……哥……他带我去粉院。”
“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霍父这回不光只是拿著花瓶;他取出了家法,准备好好伺候霍焕昌这个浑小子!
霍无痕见状,赶忙起身,企图制止父亲伤及霍焕昌:“义父,万万不可!这会出人命的!”
霍易学才走入回廊,立即止步:他思忖:上回一只花瓶便让霍焕昌痴呆了心神,若这一回再以这一寸厚的丈尺家法一敲,他那傻儿子不死也半条命了,到时又是苦了谁?累了谁?索性把家法一扔,他叹口气踱回房内。
霍无痕望著他那略驼身影,思忖:自己是否该再去宛阳?
※ ※ ※
她果真一去不复返,这回轻云嬷嬷可慌了!花魁有四,一个死去,一个又不知来时路,那她咏蝶阁也甭开了嘛!为此,好想出了因应之道,再以重金征召美人入阁;重金之下,必有脱颖而出之丽人。也因此,咏蝶阁的生意才没因此受到影响而关门大吉。
邵馨玉得知霍无痕不再回咏蝶阁,随之派人前往长安查探其下落未果,日子一久,他竟也忘了这位神秘女子,直到——三年后,邵馨玉获准调回家乡上任。
圣上因体恤他在宛阳县劳苦功高,日审公堂,夜滞勾栏,怕他累出病来,故准他回乡。
姑苏此地,也许是民风较朴实,十年来,只传出抢案一件、失窃两件,并无重大案件可办,故是个闲职;再加上邵馨玉的故乡就在邻近,是以圣上二话不说,即将他“贬”至姑苏。
离家近,而且又清闲,自然说媒的人也就多了。
“邵馨玉,你瞧瞧,这柳家闺秀长得是眉清目秀。若娶得这样的妻子,保证撑得住你这官夫人的位置!”
邵母可是热心了!什么不忙,净忙她的终身大事。常不见她老人家身影,原来是上街去寻人家闺女去了。
“娘,□儿不急著娶妻立室。”
“谁说不急?你也老大不小了,身为兄长的你未娶,底下的弟妹们不就也甭娶、甭嫁了?”
因涉及底下弟妹们的幸福,他不得不——再多考虑一下。
“好吧!全凭娘的主意。”
邵母这才放心。因为,邵馨玉在她心目中,总是最乖、最体贴的一个孩子,当然这事也例外不得。
有了邵馨玉口头上的答应,邵母更是积极地寻求名门闺秀。
丹青犹如雪片般飞来,邵母及其妹看得目不暇接。原来光是小小姑苏城,美女竟也这么地多!
书上美女,个个皆体态婀娜、腮凝新荔、俊眼修眉、花容月貌、娇俏非凡。邵母愈看愈动心,这个也好、那个也要,这么精挑细选地择出五名闺秀,决定寻个日子让邵馨玉仔细瞧瞧对方。
※ ※ ※
霍无痕随霍父来到姑苏也有一年光景了,平日倒学著大家闺秀做做针线、绣绣花。
刚巧正逢新到任的知府大人选亲,霍易学心想:既然儿子不成材、当不了官,何不碰碰机会,看能不能捞个官家岳父来当当?于是乎,他亦将霍无痕丹青送放府衙内。
霍无痕美虽美,独独可惜长得不似一般闺女之素净。
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倒像个女伶人。
就这样,不合邵老夫人之意,暂搁一边去了。
今日正逢选亲大日,邵馨玉坐在内室中堂之上,邵母坐后,其妹在邵母之后一字排开,准备好好陪审。
闺女隔纱帘而坐,毕竟她们身份不差,且又待字闺中,是不得过于抛头露面的。
五名小姐个个打扮得美若天仙,邵母见了莫不点头赞美,唯独他——男主角,异常地不热衷。邵母问一句,他马虎答一句,不知怎么地,一挑五名竟全上了,他这才紧张。
“娘,馨玉只要一妻!若她们五人统统要了,这又——”
邵母也知他不是那种男人,笑答:“若不要,那你就得挑出一名合适人选来。”
邵馨玉这才有了转回余地。他仔细地瞧清楚了,各具春秋、各有特色。为了公平起见,他掷了玉穗子,由它替他挑吧!
结果薛家千金拨得头筹,这事一传回薛家,没多久时日,薛员外即刻送来嫁妆,不等邵馨玉先下聘了。
婚期定了,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了,可是霍无痕的一张丹青像却又打乱了一切啊……※ ※ ※
也许,他们终究有缘。
邵馨玉今日办了件讼案,待退堂休息,入书房中归档。咦?什么东西由文件中飘落?
他拾起一看,这书中人寻眉目挺面善的,好像……他想了好一会,记忆才拉回了三年前。
“是她!?她怎么……”他看了看落笔。
姑苏东大城角,霍易学闺女——霍无痕。
他看傻了眼了!怎么会?怎么会呢?那已遗忘许久的女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来凑上一脚呢?
他匆匆下去找母亲:“娘,她——”
“怎么啦?这书早该丢了,怎么还会在你手上呢?邵母想接过书像,并顺手将之扔掉,可是他并未交给母亲。
“娘,您为何未挑上她?”
邵母诧异,他的眼光竟看上这样女伶人样的闺女!
“她?馨玉,她不适合你呀!”
“娘,不管适不适合,我们有渊源在的。”他不知该怎么对邵母言明这一切原由。
邵老夫人一脸的莫名:“儿子,你们有什么渊源呢?你和霍家千金怎么结识?她人在姑苏,你人在宛阳,这千里路途,你们又哪来机会相识呢?”
邵馨玉对母亲解释:“娘,这您有所不知,无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