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张的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拭,却不知为何,愈擦泪掉得愈凶。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哽咽的道歉,心酸的感觉愈来愈深。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的访问会搞砸的。
还在惊慌中,她的手就被他握住,然后她发现自己被缓缓拉起,被迫望进那双狭长且深邃的眼眸里。
他的眼睛仿佛有著魔力,因为胡蝶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而更糟的是她的眼泪仍在不停的掉,心脏还隐隐作痛。
他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头发、她的额、她的眼睛、她的鼻、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在她的唇上轻轻上一吻后,他深深的将她拥进怀里。
“我想你想得心痛。”褚天廉双目紧闭,发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声,经过他的喉咙,变成令人心酸的低喃。
他梦想这时刻不知多久了,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想她想得无法成眠。
不知为何,胡蝶的泪掉得更凶了,而她也开始感到害怕。
“可是......我不认识你......”她被他搂得连肋骨都痛了。
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知道自己伤害了他。
“如果你是认错了人,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取消这次访问,为了访问你,我准备了好久。”她语带恳求。“你是爱德蒙总裁吧?”
褚天廉放开她,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注视她一会儿后,做了个深呼吸。
“坐。”他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生进椅子里,胡蝶擦干脸上的眼泪,她仍不明白自己激动流泪是为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与对面那位应该是爱德蒙的先生对看。
“你男朋友对你好吗?”他突然发问。
“你是指海青?”胡蝶耸耸肩,“没什么好不好,我们已经快分手了。”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不过话说回来,有钱人神通广大是应该的。
褚天廉目光一垂,分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三年前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康复,没想到他才一能下床,多明尼加就将公司丢给他。
他懂得几国语言,但不擅于义大利文,于是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看懂公司的文件。
为了避免桃谷家发现他没死,而利用胡蝶的安全威胁他,他悄悄请人到台湾看胡蝶过得如何,他担心她以为他死了后便想不开而做出傻事。
没想到,探子传回来的第一个消息是她很好,第二个消息则是她正与杂志社的总编辑交往中。
知道这两个消息后,他招回探子。
此后他到了美国,建立天讯集团,致力于扩展事业版图,事实证明他做的很成功。
只是夜半无人时,他眼前还是会浮现她的身影,单纯的笑脸,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三年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见她一面。
再见他的第一眼,她震惊的表情与停不了的眼泪让他喜悦,他高兴她仍没忘情他,但就在他深信她仍爱著自己时,她却不认识他?
“您是爱德蒙先生?”胡蝶试探性的问。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
褚天廉点点头。“爱德蒙.路.可奇是我的义大利名,我的中文名字则是褚天廉。”他观察著她的反应。
胡蝶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认错人。
“那您是在义大利出生的中国人吗?”
“你真的忘了我吗?”他的浓眉微微蹙起。
她每问一个问题,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给抽了一鞭般。
胡蝶不解的眨眼。“我是觉得你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曾在哪里认识你。”她抱歉的说,“会不会是您认错了人?”她问,不过她想的却是:也许我们前世是一对恋人?
不过那太玄了,跟个从小在外国长大的东方人这么说,就像叫个ABC背唐诗一样荒谬,最有可能的是他将她逐出去,终止这次访问。
褚天廉看著她坦白真诚的脸,知道她不可能说谎,于是慢慢感觉事有蹊跷。
“这三年来你曾生过病吗?”他突然问。
怎么回事?他连这个都知道?
“嗯,”她点点头。“三年前我曾经因中暑而休克,因为缺氧过久而失去一段记忆。”
好像应该是她访问他吧?回答完毕后她才意识到角色怎么互换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什么时候?”褚天廉不动声色的问。
胡蝶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记忆中叶芝蜜告诉她的时间。
褚天廉的心直往下沉。当时他人已在义大利,正昏迷不醒的处在死亡边缘。
“该不会你刚好就出现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吧?”胡蝶倒抽口气。“那时我有得罪你吗?”
完了......难怪他坚持要她出面来采访他!
褚天廉没回答,伸手招来妮娜,对她说了几句义大利文后,妮娜立刻小跑步的离开餐厅。
胡蝶不解的看著她匆忙的背影。
“爱德蒙先生,如果当年我有得罪你的地方,那我......”她不安的打算先道歉再说。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大手越过餐桌,温柔的覆在她的手上。
“你没有得罪过我,事实上,我们还差点结了婚。”他眸中出现一闪即逝的杀意,又瞬间被柔情掩没,“小胡蝶,我是天廉,你记起来了吗?我没死,我回来找你了。”
看著他深邃且覆了层薄雾的眼眸,胡蝶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片段的画面,与许多交杂凌乱的声音──
你真的爱我......
与其继续同居下去,不如我们就结婚吧......
能陪胡蝶的时间我一秒也不会放弃......这辈子我只会爱她一个......
胡蝶......他要死了......他会死......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你不要掉眼泪......我好害怕......告诉我......
海浪太汹涌,天又黑,能见度实在太差......在茫茫大海打捞一个身中三枪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一股比以往还要狂猛巨大的尖锐痛楚突然袭了上来,像几十把椎子在脑子里毫不留情的猛刺,痛得胡蝶抱住头不断的哀嚎失声。
“停!停!我不要想了!放过我!放过我──”她脸色发青,额上不断冒出斗大的汗珠。
没想到会引起她这么剧烈反应的褚天廉,错愕之余也只能紧紧拥住她,不让处于狂乱状态的她伤了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蝶怎么会变成这样?
褚天廉看著浑身不停抖颤,脸色苍白发青,已经晕厥过去的胡蝶,不禁问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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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前,褚天廉紧握著在床上沉睡的胡蝶的手,沉默不语。
妮娜取得的,有关胡蝶失忆的医院报告就放在他右手边的床头柜上。
解离性失忆,人类为了逃避无法承受的悲恸而自动解离了记忆。
无法承受的悲恸!天呀!他的孩子......
原来三年前胡蝶不仅失去了他,同时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无法承受这接踵而来的庞大悲恸,所以下意识的选择遗忘。
他庆幸她遗忘了他,遗忘他们相爱的时光,也遗忘他们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否则,他不敢去想她现在会变得如何。
现在的他,完全的心平气和,因为他知道这笔帐该找谁算。
他伸手温柔怜惜的轻拂去覆在她额上的一绺发丝。
若是他在复原后就回到台湾见她,事情会不会改变?他不是个会回头望的人,但在这痛彻心扉的时刻,他还是问了自己。
不,不会改变,除了她跟葛海青没有机会开始外。
是他太大意,若当年他不自恃与他人不同,不轻易赴桃谷见亮的约,那些事便不会发生,胡蝶也不必吃那么多的苦。
他自责甚深。
床上的胡蝶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她将注视天花板的视线移到他身上,茫然的看著他,然后飘浮的思绪慢慢凝聚,目光也逐渐清晰。
她猛地生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震荡到脑子,她痛苦的捂住额头呻吟著。
褚天廉想将她拥入怀里,却怕又吓著她,只能站起身来,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她。
“喝口水,你会觉得好-点。”他将水杯塞进她手里。
胡蝶连喝了几口水,感觉舒服了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空,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她睡了很久?
“大概晚上八点。”他回答,用掐得出水来的柔情目光瞧著她。“饿吗?你错过了午餐与晚餐。”他接过水杯。
胡蝶著急的四下张望,“我的公事包呢?”
完了,她什么都还没访问到就窝囊的晕倒了,都已经晚上八点了,海青他们一定还在办公室里等著她!
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
“你别急。”他起身,将水杯放回桌上时,按下电话内线通话键,顺手将医疗报告放到抽屉里。“妮娜,将胡小姐的公事包及资料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