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凝佯装不知。“婆婆,什么重任?”
她老还卖个关子吊她胃口。“不谈这个。”
采凝不得不承认,她是略感失望的。难道不是汉民要婆婆过来的吗?
她老巧妙地转移话题:“你过得好不好?在哪工作?累不累呀?”
一连串的关心真令她颇感窝心。“婆婆,我很好,工作也不错。”
她老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她一叹气,采凝便急了:“婆婆,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你不知汉民他——”
“他怎么了?”无意中表达出来的关切,全然看在婆婆眼底;不过她老装糊涂的功夫可不输给年轻人。
“夜里睡不好,吃又吃得少——”
那不是连续剧中的台词吗?她不得不质疑此话的真实性。“婆婆,没那么严重吧?”她不好坦白讲,这台词未免太假了。
虽然有三分之二是加油添醋的,但还是具三分之一的事实呀。而且她的出发点可是百份之百的真诚的,怎么会不严重呢?
“你真的不晓得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关心他?他好歹也是你的丈夫,你要跟一辈子的男人呢。”
跟一辈子?哪有可能?和他生活不过三个月,他便看不惯她养成多年的嗜钱癖好,她哪还有和他一起共度未来的本事?
“婆婆,我和他的事您不会懂的。”
“他这么说,你也这样说。你们这么有默契,谁敢说你们合不来?”
不合便不合,十项中有三项谈不拢便算不合了,哪还可以四舍五入地凑合呢?
“婆婆,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婆婆略显激动地看著她。“没那么严重吧?”
长痛不如短痛,不痛下决心,只怕纠葛更多。
“婆婆,就算我和他分开,您仍然是我的婆婆。”
如果她从来不曾成为卓家的孙媳,她是不会勉强她的;然而,现在的她已是卓家人,说什么她都无法接受她求离去的事实。不行,她得庄敬自强,另求解决之道。
“采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他有什么不对,我替你教训他;他有什么不是,我也可以为你出头。只要我在,你的靠山就大了。”
“婆婆,我们的问题不在这,是我们彼此的理念和认知不同。”
理念?认知?嗟!全是你们年轻人那套。
“采凝,婆婆没有骗人,汉民真的瘦多了。不信你可以问翠美,她们也都感觉到了。”
敷衍了婆婆,她还是不打算前去亲眼见证;送走了她,却也没了待在家中的心思。换下端庄的套装,穿上时髦贴身的洋装,梳亮了一头黑绸般的乌发,打算来个忘忧夜。
※ ※ ※
今夜,她去了老店家,也是她曾兼差工作过的CatWalkPUB。
她一出现,即引来老板、酒保、小妹以及熟客的惊讶。
“蓝蓝,你不是已经嫁人了?”
她不想多作解释。“结束了,给我一杯卡布其诺。”
挑了个可以眼观四面的好位子坐定,为的是预防碰见汉民的好朋友。这里可是他们三次邂逅,却真正认识彼此的所在。
结束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是才三个月吗?怎么会……不过大伙倒是识相地不再多问;毕竟这样的场所,是不适合谈论太过伤感的话题。
征谋偕女伴也来到此处,他因来得早,是以先看见了她的出现。
“璀伶,你先待在这。”丢下女伴,往她潇洒走去。
采凝则是直到他站在面前之际才发现他的存在,所以也闪避不及。
“你家里有事,怎么还有时间优哉游哉地在这喝卡布其诺?”
她镇定地回答:“我家就是这,对吧,阿森?”
酒保阿森点头附和。是可以这么说,因为大伙全把她当成一家人看待。
阿森答得爽快,看他两人确实没有串供之嫌,姑且相信她的说法。
“那现在你不至于没空吧?”
“当然——没空。”
在公司,她或许会敬他十分;但下班后,就更没理由得敷衍他。
征谋扔下一句:“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她望向他走去的方向——嘿,带妞来哩。只见他低头说了几句,那名女子便气噗噗地踱出PUB;行进之际,还不时嘟著小嘴以示抗议。
他一走近,采凝笑盈盈地表示:“这样可不行的,你不怕她发嗔呀?”
“怕?她不怕我生气就不错了,还敢发我脾气?”
“这么吃得开?”
“惟独你让我吃不开。”
哼,你连汉民的一半都不及……这念头一浮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拿他来和别人作比较?
“余总,我劝你省省吧。因为我是有老公的人。”
开玩笑!他又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分证,配偶栏是空白的,她还想骗人?这谎撒得也太小儿科了。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了我吗?”
“骗?谁有兴致骗你,我说的可是真话。不信的话你随便在这里找个小妹问问,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所有的同仁都知道他们的婚事,即使没有人吃了喜糖、喜饼,甚至是喜宴;但蓝采凝结婚了,却是所有人深信不疑的事。
他探索著她话中的真实性,望著她凛然的神情,逼得他不得不捉个人来问问;
不问还好,一问还真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确是个有夫之妇。“那你的身份证上——”
“没填罢了,稀奇吗?”
谎言、骗局!征谋不信自己看人的眼力差劲如此,他竟会把有夫之妇错认为待嫁女儿?“你这样子根本难逃欺骗之嫌。”
“如果这让你不开心,你可以辞退我,考虑清楚吧。”她招来服务生:“余先生的帐记在我身上。”语毕,人也顺势离座,消失在门口。
他百思不解,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采凝步出PUB,心中念著的仍是汉民是否消瘦著……回家前,她特意自诊所经过。然而铁门已拉下,她看不见他是否——当她还在门口伫足之际,汉民已自超商出来。一抬眼便看见她杵在那,而他选择不动声色地看清她的下一步。
她并未发现他的窥探,回神之后,才注意到他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四目交接,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不以为意的。“恰好经过。”
他希望她每次都可以这么恰好。
仔细看著他的面容,的确消瘦了不少。是她误会婆婆了,羞愧之意油然而生……还好安全帽掩去了她的真情流露。
“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忙摇手。“不了,太晚了,我还是回去好了。对了,你——要多吃点,瞧你最近瘦这么多。”不给他感动的机会,她人已离开。
下意识摸摸双颊,他已刻意掩饰失去她的在乎,怎么她还是看出来了?
甩甩头,挥去仍存在心中与她破镜重圆的痴想。人家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自己干嘛自作多情呢?他告诉自己,别再痴心妄想了,回到屋内吧。
※ ※ ※
采凝回到家中,心里一直盘算著,该找什么借口好回到他的身边?要她低声下气嘛,那太没面子了;要她装不知,大大方方地回去,那又太恬不知耻。女人得有志气点,他既不行动,她也不好过于主动,要撑大家一块撑;思及此,愧疚的念头顿时减轻了不少。
卸下一身时髦、褪去浓艳的彩妆,还她一张素净的面庞。双手支掌著阳台外的栏杆,仰望城市的夜,一闪一闪的七彩霓虹映照著黑绸般的天际。
望得出神,不知是脑海显相还怎么地,眼前竟出现他俊俏、斯文的面孔!楞著了,再仔细一看,哪来的他?乌漆漆的夜空,除了难得的点点星外,怎么也寻不到他的踪影。
她笑自己是因为思念过度才有此幻想,但始终不愿承认她非常在乎他,而且心中有他。
因为她坚信承认的人是小狗,所以她暂时还没有当小狗的打算。
就这样迷迷糊糊和著淡淡的思念入眠……※ ※ ※
次日一早,梳洗完毕下楼,却见汉民雪白的轿车停在街角的一隅。戴上安全帽的她,却不动声色地偷瞄他。
乌黑不透光的玻璃,虽看不见他在否,但至少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怀著无比开心的心情往上班的途中行去,而他也跟了上来。她特意地领著他往大马路走,以前她总是喜钻小路;但为了让他跟上,她破例地和大家一起塞车。
到了公司停好车后,她还特意由后视镜看他的车影,无比愉快地面带笑容。她相信今天的工作情绪绝对比往常更high!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安置好包包、外套,让电脑先行开机……待一切就绪,边用早餐,边找今天的资料。上班铃响,她完成私人的工作,也备齐今天需要的资料;
而她的上司也在此时准时上班。
“余总早!”
“早!”打一进门,他的神色便很怪异的。不出所料,见他搁下公事包后,便直往她的座位走来。“我发现你说谎。”
是指已婚的身份与身份证上的未婚不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