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其实您也用不著在意烽东的要求,我一个人……不,还有我的同事,我们都很小心的。烽东的顾虑是多余的。您的工作已够繁忙,实在不需再为我的事操心。”
他确实很忙,但她的事,算得上例外;况且,他早将她的事列入工作项目中,所以她毋须愧疚,毋须担心她会为他招来更多的责任。
“你觉得麻烦吗?我可不认为。”
他答得太迅速,快得令她迷惑,这事其中必有古怪,但自己的身份又太微不足道,实在连吭声的余地也无。
“施大哥,您现在来——”
“接你下班。”
这怎么好意思呢?轻巧地四下张望,深怕让第三者听到,这才不著痕迹地婉拒。
“很抱歉,今晚专柜还有事要忙,所以会迟些走。施大哥,您不需等我,请先回去吧。”
他既然来了,便没理由打退堂鼓。
“不管多晚,我会坚持送你回家,因为我已答应了烽东。”
如果与她对话的人是烽东,在这个时候,他早掉头走人,偏偏这人不是烽东。
有些认知之后,她也不坚持了。
“那我不勉强你。”
※ ※ ※
并不是特意地注意他,只是心底一丝好奇冉升,手里忙著,嘴也没停著,眼光更不时地瞟著他,心里疑问著,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往哪去了?
一个眨眼、一个低头,不见他的人影,又紧张兮兮地找人。
现在她真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纳闷与不解。
临下班前几分钟,他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容绮原本当他晃点了她。
“你去哪?我还以为你先走了。”语气含带无奈的意味。
丰磊笑著摇头说道:“你不够了解我。也许,你该找个机会好好认识我。”
找机会?噢,那倒免了,她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快活,哪愿意多扛一个包袱来令自己紧张?
“我下楼随便逛逛,顺便买了些甜点,听说你满喜欢在下班后吃点点心。”
容绮有些尴尬自己的底被泄了,只是……“谁告诉你的?”咬著下唇,不愿自己的私密喜好泄露尽曝;尤其是让他摸清,更教她难堪。
丰磊将手指指向汶菱。
哇,她竟被同事出卖了。
汶菱对容绮投来的卫生丸完全免疫。一会收拾台面,一会推齐商品,像是不关她的事似的。
“施大哥,喜欢吃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有,我还打包一份给她。”
没想到他还挺用心的嘛!这事若换成烽东,就不可能像他大哥般顾虑周到。
不过奇怪的人还是她自己,有事没事老拿他们兄弟比较做什么?烽东与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烽东有他的一套思想逻辑,施大哥亦然,她何必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呢?更何况,她的男友是烽东,而不是施大哥;烽东的缺憾,她早已全部包容了,实在不该再三心二意地挑剔烽东的不是。
容绮借机报报芝麻绿豆小仇,不怀好意地说道:“汶菱,好棒的消夜耶!”
汶菱现在正是实施减肥计划的最后阶段,这一包甜点,注定她得破功了。其实她大可拒绝施丰磊的好意,只是商界黄金单身汉的美意,她如果婉拒了,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不,她得先塑造一个友善的形象。
“真是——好棒,施先生,那汶菱贪口福就收下喽!”
“你不收下我才担心呢,这么多,怎么消耗掉?谢谢你。”
哎呀,施大少开金口吐金言耶,汶菱今晚下决心不洗——耳朵,她要让他的这番美言在耳朵里回荡一夜。
收柜时间一到,汶菱仍看不懂容绮究竟在摸什么……鱼。都下班了,她不想回去,还想留在这做什么?
“小姐,回家喽!”
“我知道,你先走吧,我想将今天的客户资料整理一下。”
整理?明天有的是时间,犯不著在这搞到三更半夜吧?更何况警卫伯伯都来了。
“金伯伯。”例行巡视的警卫已走向她们。
“嗨,你们还没走?”
“想呀,可是你也看见了,容绮还在忙呢!”
专柜人员逾时未离去,这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她们又和他这么熟。
“陶小姐,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嘛,现在流氓痞子、歹徒色狼这么多,你们两个可得小心一点。”
“金伯伯,您放心,容绮的护花使者早在外边恭候著,有他在,一切搞定。而我呢,既有汽车铁防身,不怕啦!”
的确,他担心的也只是陶小姐,说什么交通不好、开车不方便,除了施少东的高级轿车护送外,他确实不怎么放心她。尤其她又是那种挺有姿色,只要是男的就会煞上眼的妙龄女子。
“施先生回国啦?”
“不是施二少,是他大哥施丰磊。”
哦?是大名鼎鼎的丰爵集团总裁施丰磊呀!这可是千载难逢一探其人真面目的机会。
金伯伯催促地嚷嚷:“陶小姐,这事明天再忙,你快回去吧!”
咦,金伯伯催什么催?挺反常的哦!
“可是……”
“别可是了,别让施总裁等太久,他可是大忙人,没闲工夫陪我们这种人磨蹭的。”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他们出身下等吗?没有哇,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施丰磊能有什么不同吗?顶多比他们多几个保姆养育嘛!
“别净推我,金伯伯,我今天想走后门。至于施先生,麻烦您告诉他,我已先走一步了,叫他别送我了。”将资料使劲地往公事包塞后,立即挞挞挞地往地下室后门走,全然不顾丰磊的等候。
傻了,全看傻眼了!金伯伯看了汶菱一眼:“怎么办?”
“怎么办?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先告诉施先生,容绮开溜走人了。”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不过他们还是不明白,容绮究竟在生什么气。
消息带到,他似乎不吃惊,反倒像是放鸽子这类的事是很正常、很合理化似的不以为忤。向两人道过谢,并将手中的甜食一并交给汶菱。
“你想办法解决掉吧!甜食我不吃。”
东西交给她,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五五分帐,金伯伯留下那一袋甜点当消夜。
※ ※ ※
他没有错。
当容绮将摩托车骑出百货公司的车库时,这句话反覆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
她该生气的是金伯伯口中的那句“我们这种人”的说辞,这话并不是施丰磊说的,她实在不该牵怒于他。
“神经病,我到底是怎么了?怎可以将无名火发在他身上呢?他又没做错什么。”
理不清自己的矛盾与疯狂,但她确实做了伤害他的事,行经公共电话旁,她停了下来。
翻出联络簿,找著他的电话,不过并没使用公共电话,只是站在电话亭内打手机给他。
铃响三声,他的声音出现话筒中。
“施大哥,我是陶容绮——”忐忐不安,在她一刻也不得闲的手指间表现一览无遗。
“我知道。”
“嗯,很抱歉,我不该骗你,我得晚一些下班;更不该放你鸽子,甚至……”
他原本是不受被放鸽子的情绪影响,但她的歉意,反令他——在意。
“不,我的确看见你在忙;你想一个人回家,我也可以理解,我根本没有生气。”
对三十好几的他而言,难得有如此幼稚的喜怒哀乐。
他真的……不生气?
“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好,没事了,再见。”
在她切话的同时,他迅速问了一句:“明天,可以赏个脸出来吃饭吗?”
“明天我休假。”
不假思索地透露出自己的行程。
“OK,一言为定,明天中午十一点五十分在‘蒙特罗’吃饭。”
根本没有她反驳的机会,就这么约定下来。容绮一点也不气他的擅作主张,或气忿他渺视女权,反而欣赏他的自信与果断。
※ ※ ※
这一夜,可难受了。该上床的时间,她却失眠了。
脑海中一直反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他充满决策性的强悍与温柔。
她不敢忘却自己的身份,他是高不可攀的天,而自己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了。
她有所有平凡人的渴求,渴望平凡的爱情、平凡的一生,甚至是平凡的老死。
或许她亦曾有非分的梦想,但那也只是存在于久远的年代,当她还是个做著不切实际美梦的小女孩时……冲了一杯热牛奶,祈盼能有个好梦,但,梦中绝对不允许他来报到。
凌晨两点才入眠,一觉到了十点。
醒来时,心情乱了。
昨夜,不,今晨的梦,她梦到她迟到了,弄砸了一场午餐之约。
惊醒过来,还好才十点。
梦中逼真的程度,教她吓出一身冷汗。
淋了浴,麻烦事来了。她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式的服装赴会。
光是为了挑衣服,便浪费了她足足半个钟头之久。她笑自己白痴、莫名其妙,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却搞得自己情绪紧绷。
从来,“决定”二字对她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还是挑了一套两件式的针织衫及弹性西装裤,别了只发夹,便打发了出门的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