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等等我!我叫喜儿,是雷朔的客人。老爷爷您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老者置若未闻,依然自走自的,把她远远拋在身后。
穿越大半个树林,终于停下追逐,喜韵气喘吁吁地跟到林中一处静僻简朴的木屋前,还来不及喘息歇腿,映入眼帘的景况令她惊喜不已。
哇,这里栽植了各色药草,规模比起她的药园有过之而无不及!
喜韵欣喜若狂,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流转,恨不得把所有药草都收摄眼底。
走进木屋,扑鼻而来的是她熟悉的药材香味,看见满室堆放的药材:心中升起亲切之感,她在秦府的闺房,女子该有的东西很多都没有,就堆满许多药材呢!
「这是长须白参……还有雪参!」她开心呼道,双眸因兴奋而剔亮如星。「老爷爷,我可以摸摸看这些药材么?」
乾坤山真是个好地方欸,居然有这么多她只曾在书上看过的药草,若是早知道山贼不吃人,就应该早些上山来瞧瞧才是!
老者放下竹篓,一对掩藏在长眉下的精烁灰眸,打量起陌生的女娃儿。
喜韵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稀有药材,凑到鼻端嗅着、上下左右仔细瞧着。
「妳分得出白参相雪参?」老者突然问。
「此二者虽然很像,但白参表面呈黄白色,形体略同野山参,不若雪参通体雪白清透,摸起来也没有雪参凉。」
闻言,老者心生微诧。
这个娃儿连这点细微的不同也知道?而且,她方才连摸都还没摸到,竟也能单单靠眼力区分出来!
「妳懂药草?」
「嗯。」她依然专注在药材上,看得不亦乐乎。
「既然懂,居然还蠢得想去碰毒菇。」老者轻啐,不客气地讥讽。
她一阵哑口,讷讷道:「那是因为我一时失神……」
「面对药草不该拿失神当借口,尤其是懂药草之人!」老者语带奚落。
喜韵自知理亏,感激一笑。
「老爷爷,谢谢您。」老爷爷说的对,面对药草确实轻忽不得,当时要不是老爷爷经过,她可能因误触毒菇而浑身发痒、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就算知悉解药,有没有力气找还是另一回事呢!
老者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不把她的感谢放在眼里。
「妳来乾坤山干啥?」已有二十余年不见外人入寨,这丫头又是什么来头,雷朔那小子干嘛邀她入寨为客?
「我来找圣物。」
又是一个鬼迷心窍、看不清真实的人。「到手了没?」
她心思一动,柳眉微掀。
「听您所言,雷朔说没有圣物,其实是骗我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妳?妳出去吧。」老者下了逐客令,自顾从竹篓内取出采回的药草,分门别类整理收放。
「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乾坤山到底有没有圣物?雷朔他究竟知不知情?」
她绕到老者面前,老者转身不理。
「出去,没听见么?」
「老爷爷,您常到山里采药吧,您一定知道,对不对?如何才肯告诉我呢?」
「妳真想知道?」
老者停下动作,灰眸直视一脸央求的她。
「想!」喜韵点头如捣蒜。
「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回答完,您务必吐实?」
「妳这没礼貌的丫头,跟老人家谈条件?」老者啐道。
「老爷爷,我是为了您的名声好。想想,您若仗恃年岁大而欺负一个丫头,有失您老人家的风范,不对么?」
好呀,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算妳机灵。」
「老爷爷,请赐问。」喜韵甜甜一笑。
「我问妳,何谓药材的四气五味?」老者提问。
「四气五味代表药材的药性和滋味。四气,就是寒、热、温、凉四种药性;五味,就是辛、甘、酸、苦、咸五种不同的滋味。」
老者从鼻中哼了声,再问:「药草的命名从何而来,妳说说看。」
「药草以颜色命名,色白者如白朮、白芷等,色黑者如玄参,色紫者有紫草。以型态命名者,如马兜铃,叶脱时果垂,状如马项之铃;冰片,为龙脑树脂的结晶体,白莹如冰,成薄片状。以气味命名者,如五味子,因其皮肉酸、甘,核味辛、苦、咸,五味俱全而得其名。以产地命名,如川贝、川芎,主产于川蜀;苏合香,原产于古苏合国。以人名传说命名,如何首乌,有何姓祖孙三代常服此药,年百岁而发犹黑--」
「够了。」老者挑了挑白眉,又问:「《神农本草经》分上中下三药,其言为何?」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均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虚赢者,本中经。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喜韵对答如流,老者挑起白花花的眉毛,睁眼睐她。
「妳是个大夫?」
「不是,我只是对药草有点钻研。」
老者若有所思,久久未发一语。
等了良久,她忍不住问:「您能告诉我了么?老爷爷。」
「乾坤山之事,没有人比雷朔更清楚。」老者再度开口,却只给了个摸棱两可的答案。
就这样?
喜韵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您不是说--」
「我说完了,现在别烦我,出去出去!」他不耐烦地把她赶到门外。
「可是、老爷爷--」
她就这么被推出门,门屝在她面前「碰!」无情掩上。
「老爷爷!」小手猛拍门板,门内已无响应。
瞪着木门,喜韵气闷地做了个鬼脸。
什么痲!要是雷朔肯好好正视她的要求,她还需要在这里打迷糊仗么--
欸,等等!仔细一想,她似乎也不曾「好好」询问过雷朔……
或许该换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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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沉沉,明月朗朗在天,于山头洒下一派灰银。
雷朔硕长的身影在一扇门前停伫,尚未抬手敲门,门屝就从里头被拉开,开门之人像是等这刻等了许久般。
「你来了。」
眼前如花似玉的绝色,朝他绽开嫣然巧笑。
雷朔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对方几日前还气呼呼地指着他拍桌大吼,今日却派人告知他,想和他「尽释前嫌」,他一时适应不良。
「进来坐,别客气!」喜韵热络招呼,率先步向桌畔。
当来人的身影映上门纸时,她就知道是他,心头不免一阵雀跃。
其实,以雷朔在山寨呼风唤雨的地位,就算存心欺负她、欺骗她,也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他愿意亲自前来「和解」,就表示他并没有因她先前的无礼而记恨,可以算是个有修养的山贼头头。
呵,好的开始是致胜的关键!
雷朔没有移动分毫,赤眸仅是看着她,若有所思。这是他的地方,他到哪里都不需要客气,只不过,她的用意令他费解。
喜韵回头见他还杵在门边一动也不动,她只好又踅回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
「一个男人进女人房里,通常代表某种意思。」一闪而逝的光芒,掠过波澜不兴的赤眸。
她纳闷思索。
会有什么意思?啸日大哥还不是有事没事,就到她房里拿走上好药材或药酒去炖好吃的来进补,尤其是冬天--
难不成,雷朔看出什么了?
喜韵赶紧陪笑,放低姿态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备了酒菜,想为我前几天的毛躁无礼跟你赔不是。这桌酒菜是小禄协助我准备的,我的手还因此被热油烫了个包,你不会不赏光吧?」
「有没有上药?」雷朔眉峰微拧,语气不自觉暗愠。
「小禄帮我上过药了,没事。」
「妳是客,那些事不需妳做。」
「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呀。难道你还在气我,所以不接受我的道歉?」她垮下双肩,黯然低道。
「没有。」劈哩啪啦怒斥、拍桌大吼、记恨的,从来都不是他。
「那么就让小女子敬你几杯,你若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会过意不去的……」
她的坚持与执拗是他见识过的,他要是不喝这酒,她大概又会指着他,大骂肚量狭小。
于是雷朔迈开遒劲长腿跨入门槛,步向一桌酒菜前坐下,不察背后那个「愧疚自责」的人儿偷偷扬起一抹得逞的算计笑容。
两人在桌前坐定,喜韵立刻替他斟上醇酒,娇美的唇畔始终洋溢有礼的微笑。
「我敬你。」
她率先饮下自己杯中预备的「清水」,然后偷觑着他,看他亦举杯共饮,连忙又替他已空的杯卮斟满琼浆。
第二杯,他也喝了,她心头一喜。
太好了,事情到目前为止进行得很顺利,这酒掺了她的独门秘方,一壶可抵十壶烈酒,雷朔不醉也难,她就等着他酒后吐真言,把圣物的下落毫不保留、完完全全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