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啊。」
「要不要来公司找我?」
她很想去找顾念海的,可她也清楚自己现在心情不太好,既然顾念海仍在公司,想必是在忙公事,她不要他还要分神照顾自己。
「呃……不用了,我有订旅馆,我们明天再见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她想明天应该就能恢复精神。
可是,他现在就想见她,更不会让她就这么回旅馆。
「千绿,我还没吃饭,妳能不能……」
顾念海话都还没说完,童千绿便紧张地接腔:「都快八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呢?不是都跟你说了这样是不行的啊,快点去吃饭!」
「公司都没人,妳带个便当给我好不好?我不挑嘴,就买妳喜欢吃的,便利商店的也没关系,我等妳。」
送便当过去等于要见面--可想到顾念海还没吃晚饭,童千绿也顾不了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了。
「好,我马上过去。你身边有什么就先吃,知道吗?」她一口答应。
想到顾念海还没吃饭,童千绿原本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拉远了。
别再想了,收拾起悲伤的心情,振振精神,她得赶快去买便当。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童千绿提着便当匆匆赶到办公室,这次因为顾念海有先提醒,警卫便让她上楼。
「念海,快点来吃饭了!」她火速冲入办公室。
正低头看文件的顾念海,拾起头来就看见满身湿的童千绿拿着便当来到他身边。
「我不知道你比较喜欢吃什么,所以就买了两个便当,一个是……」
顾念海起身,二话不说拉着童千绿进入他的休息室,推她进去浴室。「什么都别说,先洗个热水澡好吗?」
「我没衣服可换。」她扯扯自己的裙子。
顾念海拿了一套自己的休闲服给她。「快进去洗。」
约莫二十分钟后,童千绿顶着湿漉漉了头发步出浴室。
顾念海的休闲服很大,所以她把四肢的袖子都往上折了好几折,不过那模样看起来还是挺可爱。
顾念海拍拍床,她爬了上去,任他拿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童千绿盘坐在床上,乖乖享受顾念海的温柔,他的手边拨弄头发,她的头也跟着晃动。
「念海,你对我好好喔。」
「傻瓜,我不对妳好,谁要对妳好。」
「对了,」童千绿拿起摆在桌上的便当,又坐回床上。「这里一个是鸡排、一个是鱼排,两个看起来都好好吃的样子,所以我都买了。你怎么还没吃?」
「我还不饿,妳的头发要先吹干。」见千绿冒雨为自己买便当,顾念海是既心疼又气她的体贴。
童千绿抢过吹风机,仍在意他没吃的事实。「我自己吹啦,你先吃!」
顾念海没有反对,打开鱼排便当,先夹了一口饭给她。「妳也还没吃吧?」
「你……怎么知道?」她是难过得吃不下。
顾念海笑了笑,示意她张开嘴。
他就算不懂她十分,也懂了九分。
那种时间,一个人在逛街却不来找他,他才不信她会记得要吃饭。
她心里肯定有事。
童千绿张开嘴,吞掉饭便说:「你也快点吃。」
「我晚上吃过了。」顾念海继续喂她。
「你吃过了,为什么还要我买来给你?」
「因为我想见妳。来了台北却不来找我,是不想见我吗?」
童千绿含了第三口饭,咀嚼一会儿吞下喉咙,老实说:「我很想见你,可是……又不太想。」
「发生什么事了?」他想,以千绿在乎朋友的性格,应该是跟她周边的亲人或朋友有关。
童千绿任吹风机吹着,低了头,默默不语。
因为她不晓得该怎么对顾念海说才好,她并不以身为私生女为耻,只是若要说,她家又那么复杂,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瞧她那副小可怜的模样,顾念海也不忍逼她了。罢了,反正人已经在他面前,他有的是机会让她说出来。
「先把头发吹干,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对于顾念海的提议,童千绿点点头,继续吹头发,让他喂饭吃。
一点一滴的,她今天的伤心全被顾念海的温暖填得满满了。
这让她的笑容也变得很甜蜜。
顾念海边喂童千绿吃饭,边把他的家庭背景说给她听。
「千绿,我想我该先跟妳说一声,好让妳有心理准备。我的家说起来很混乱,但讽刺的是又乱中有序。」正因为了解童千绿的单纯,他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背景而吓到她。
「乱中有序?」挺新鲜的形容词。
「成员很多,复杂的程度是妳很难想象的。不过有祖明训,为了家庭利益,谁都不许造次;为了让顾氏有更好的发展,也不会故意扯后腿。」顾氏家训,不准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外人,不过子绿对他而言,已经下再是外人。「我父亲结过三次婚,前两次是政策婚姻;最后一次,也就是我的母亲,是她执意要嫁给我父亲。」
「那很好啊。」她本来就认为「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父亲在娶我母亲之前,还有一个情妇,她为我父亲生下两个小孩……」顾念海一直在注意童千绿的表情,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下去,能不能面对他过去所犯的错误……
童千绿感受到顾念海的担忧,便回以安慰性的笑容。「放心啦,过去那个童家都没让我胆怯了,别看我年纪轻轻,经历的事情也还不少喔。」她想拿自己的实例来安慰顾念海的沮丧。
「童家?」
「我不晓得你对政界了不了解,我名义上的爷爷在高雄还满有名的。他叫童镇远,已经过世了。」
「童镇远,是那个童立委吗?」他记得这名字,他的父亲也曾视童镇远为最大敌人。
童镇远出身商家,后来才进军政界。过去一直在立法院里有着极高的评价,他的女儿、儿子也沾他的光进入政界,不过表现都没有他抢眼。随着童镇远去世,童家的力量在政界也逐渐式微。
「是啊。」
「可我不曾听过妳的名字。」顾、童两家虽无交好,但在政界因为同一政党,因此也有互动,所以他多少听过童家的事情。
童千绿搔搔脸蛋,凉凉地笑,那笑容掺了一些无奈。
「我是私生女,所以我与童家其实并无来往。」童千绿边说,神情也逐渐落寞下来。「爷爷去世前,曾立遗嘱说要把遗产也分给我,可他们却说我是私生女,一点也没有资格拿他们童家的遗产,他们最多只会每个月给三万元,供到我结婚为止,但我连三万元都不想拿。既然他们要跟我划清关系,我也有骨气,当然不会再跟他们有关系。」说到这里,她吸吸鼻子,强忍心底的悲痛。
话可以说,但不一定做得到,即使她再如何不喜欢童家,他们始终是在她妈妈去世后唯一的亲人,在感情上,格外有着不同的地位。
她也希望得到家人的关爱,可惜事与愿违。
童家让她失望,陈朝辉也是。
一份亲情而已,却没人给得起她;说起来,挺悲哀呢。
「我这次会提早来台北,其实是来见我的亲生父亲。妈妈去世前,从来不曾跟我说过父亲是谁,可我很好奇,所以来到台北,就在刚刚……我去见了他。他说我很像我妈,然后、然后拿了支票给我,希望我别再去找他了……我不是、我不是为了钱……」童千绿眼眶红了,心底对亲情的最后一份希冀也碎了。「我只是想见见他,就算他没办法跟我相认,也只要听他喊我的名字一声,说他很高兴我能去找他,我要的只是这样而已,真的……」
妈妈教她,钱要自己赚,这样才能活得有尊严,因此她从没想过要依赖童家或父亲的钱,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关心她而已。
她哭了,能陪在她身边;她累了,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无论她到哪里去,也会等候她。她很贪心吗?
她不恨谁,因为她清楚要恨一个人所花费的心力会更大。
她只是很伤心。
顾念海心疼地搂着童千绿,摸摸她的头。原来她眼底下的秘密,并不比他轻。
要笑得如此灿烂,却也会比别人辛苦,他自己就是过来人。或许他的父亲是长子,但在家族的竞争中,他的对手也个个不弱,能坐到今天这位置,他绝对不会说是运气,一切都是他努力所换来的,所以他十分心疼童千绿的坚强。
「千绿,妳很难过吗?」
埋在他胸前的头点了点。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她是亲生父亲,那么冷漠的对待,令她心底很痛。
「那为什么不在我怀里哭呢?」
「我不想让人为我操心。」另一半则是--就算她哭了,也没人能给她安慰,所以在旁人面前,她从来不哭,从来都不!
顾念海捧着童千绿的头,满眼漾着只为她展现的温柔。
「千绿,妳不让别人操心,是因为妳还不够在乎他们。我想担心妳,想变成妳在乎的人,更想分享妳的喜悦、承担妳的悲伤,就好比妳为我做的那样--妳总是烦恼我有没有吃饭、担心会麻烦到我,一切都足以我为优先考虑,而我也会想到妳啊,想到妳现在吃饱了没?来台北为什么没来找我?会不会觉得台北高雄的距离很远,干脆想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