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即使她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残忍地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她竟在短短的两年内,习惯了有他在身旁,她才能摆脱失眠的困扰,好好地睡上一觉。
她竟纵容自己依赖他到这种程度,随着他的即将离去,她又该如何是好?
揭开窗上的布幔一角。外头是一片漆黑,她似乎是睡了很久,连何时离开客栈,她都毫无所觉。
吃力地坐了起来,仅只是这样的动作,就令她胸口闷疼,微喘了起来。
可恶!想到她还得忍受这虚弱的模样长达两个月,凤眸不由得暗恼。
缓慢地移动身子,来到布帘前,还未动手掀开,倒是快一步被人由外掀开,凑进一张刚正的脸孔来。
「上官姑娘,妳醒啦!」
飞影暗叫不妙,她怎么在这个时候醒来?可脸上仍不动声色。
「唐鹰人呢?」
上官蓉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自她中毒后,他对她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没道理在这夜深时刻反而不见人影。
「少主有事处理。上官姑娘,妳要不要再睡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赶到明月山庄了。」
飞影眼神闪烁,谨遵少主的交代,不敢吐露他的行踪。
谢天谢地,总算在明天将上官蓉送回明月山庄后,他们主仆两人就可以返回唐门了。可又想到回去后势必会有的一场灾难,原本飞扬的心情,也瞬间荡至谷底。
「你若是不说,我就亲自下马车去找他。」
瞧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着她,分明是有事瞒着她,她直觉认为唐鹰处理的事,必和她有关,只是到底是何事呢?蓦地,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
「不、不行啊,上官姑娘,妳现在连路都走不好了,又怎么能去找少主呢?」
飞影只觉得冷汗涔涔,拼命想打消她的念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少主铁定会杀了他的。
「我一个人是不行,但你一定会帮我,而且会带我去找你们少主,对吧?」
上官蓉明艳的俏脸,扬起一抹迷人的灿笑,瞧得飞影双眼发直,久久无法回神。
面对她倾城的笑靥和话里的威胁,飞影只能苦笑,这摆明是容不得他拒绝嘛。
让伤重虚弱的她冒着昏倒在半路的危险,少主知道了,他绝对会死得很惨;若是由他带着她去找少主,顶多是被少主责罚……两权相较,取其轻者,试问他又有何选择的机会呢?唉!
「没错。」他苦着脸,轻叹。「上官姑娘小心,由我扶着妳。」
上官蓉俏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在飞影小心的扶持下,走下马车。
「唐鹰到底去哪里了?」
望着眼前这块荒野,冷风吹起尘沙,也带来刺骨的寒风,令她不禁瑟缩了下,更好奇唐鹰此时到底是身在何处。
「我这就带妳去。」
飞影守礼地轻握住她细肩,不敢靠她太近,带着她提气一跃,几个起落,不过须臾间,便来到一间破庙前停下。
「你的轻功不错。」
上官蓉忍不住赞赏,想不到他轻功修为竟如此厉害,几乎与风合为一体。
「谢谢上官姑娘的赞美,不然我又怎会叫做飞影呢?」
飞影脸上浮现腼腆,不好意思地搔头。毕竟被一个绝色女子称赞,相信任何人都会特别雀跃不已的。
「唐鹰在破庙里吗?」
瞧着面前距离三尺远的破庙,问着身旁的人,凤眸隐含笑意,看着他腼腆不自在的表情,还真是有趣得很。
「是的。」
飞影扶着她走上前,脸上已无方才的不自在,反而有抹紧张。
「若我猜得没错,此时在破庙里,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吧?」
上官蓉好笑地瞧着他下安的神色。这人倒是很怕他的主子,这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态度嘛,哪像她的护卫,姿态竟比她这个身为主子的还高傲。
唉!真不知到底是她这个主子做得太失败,还是她选的护卫太难驯服了?
飞影讶异地睁大双目!莫非她早已猜到了,才会坚持要来?
两人缓步走向破庙,大约只剩三步远,上官蓉清楚地看见破庙里,此时正躺在地上那抹濒临死亡的身影,果真如她所料是喜儿,只见她双耳不停地流出血来,鼻下也开始冒出血,一如她当时中毒的情形。
而立于她面前,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脸上挂着抹残笑静待着她死亡的那抹挺拔身形,此刻看来竟像是索命阎罗,格外令人胆战--竟是她所寻找的唐鹰。
「马上给她解药。」
娇软细弱的嗓音,随风飘进破庙里,纤柔的身影也同时走了进去。
唐鹰见她出现在这,黑眸掠过一抹愕然,随即危险地瞇起,瞪视着她身旁垂下头,不敢直视着他的飞影。
「我为什么要听妳的?别忘了,我已经不是妳的护卫了。」
「如果她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的!」她语出威胁。
「妳以为我会在乎吗?」唇角讥诮地勾起。
「马上给她解药,再晚就来不及了。」
上官蓉再次出声,凤眸坚决地直视着他深沉的黑眸。
黑眸掠过一抹怒火,冷冷地注视着她,唇角因忿怒抿成一直线。
就在她急着准备再出声时,那个嘴里说不会在乎的人,总算是踩着恨恨的步伐,走向喜儿,在危急的前一刻,将解药及时塞进她嘴里。
「为什么要救她?她差点害死妳!」
唐鹰脸色阴鸶,朝她走近,飞影机灵地连忙松开轻握住上官蓉细肩的手,人迅速闪到角落去:少了飞影的扶持,纤柔的娇躯微晃,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一只铁臂及时搂住她细腰,顺势将她带入怀里。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劳驾他人。」
这样报起仇来才有意思,否则她现在所受的苦,要向谁讨去?
幽深的黑眸凝视着她许久,大掌轻抚她苍白的嫩颊,唇角冷冷地一勾。
「妳报妳的仇、我报我的仇,谁也别妨碍谁。」
上官蓉微愕,楞了半晌,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行,这样她早就没命了,又怎么能轮得到我?」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驳。何况她根本就不想要喜儿的命,顶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这点他已替她做到了,还加倍奉还,由喜儿双颊肿得像包子,和她左胸上插的匕首,就可知道了。但若是以他报仇的手段,喜儿就早没命了。
躺于地上,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的喜儿,听见两人的争论,宁愿方才没服下解药,也不愿在中毒之后,还得随时等待上官蓉的报复。
她错了!
她竟以为上官蓉和唐鹰之间并无特别的关系,就连一般主仆的情谊都没有,瞧唐鹰此刻对上官蓉的态度,虽然不特别温柔,可保护之情却是不容人错认,她真是大错特错了。
上官蓉直视着喜儿涣散的双目,知道她仍有意识,有些事情必须让她明了--她上官蓉虽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也绝不是个狠心之人。
「喜儿,妳说妳是为妳父兄报仇,但妳可明白妳父兄的为人?妳不妨去打听一下,在姑苏城内,他们两人可说是恶名昭彰,尤其是妳兄长,性喜渔色,多次抢夺别人清白的闺女,还曾不知死活地调戏于我,结果被唐鹰给打个半死。他不仅不知悔改,还命人绑架我大嫂,将她卖入青楼,想毁她名节。今日,我明月山庄对他们所做的事,只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妳想,若是我们欺人太甚,为何全姑苏城没有一人为妳父兄仗义执言,反倒全城百姓喝采连连?妳若是怀疑我的话,大可去一趟姑苏城查个清楚,自可明白。」
以往,她只知道陈家父子,并末听说还有个女儿,若是她猜得没错,喜儿该是自小便被送到唐门去学艺,一直未回去过,才会不知自己父兄的恶行。
喜儿闻言,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
「飞影,你马上送喜儿去一趟洛阳,到东方府找我师兄。」
上官蓉急忙吩咐站在角落的飞影。
。飞影瞧了眼自家主子,见他点头后,这才领命将地上的人扶起,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中。
「其实要治疗索命三绝中毒后五脏六腑所受的严重内伤,并非只有你替我疗伤的那种方法。」
上官蓉仰首注视着他的黑眸,好心地让他知道自己被骗了。
「妳的意思是,我被骗了?」
唐鹰黑眸微瞇。想起老翁诡谲的笑,当时急于救她,不觉有异,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可疑。
「没错,还有另一种方法,配合针灸和服药治疗,只不过必须花上半年之久,才可痊愈。」
想来,外公会这么做,是想测试他是否对她有心。
「我不管你和外公之间有何协议,或是你做何决定,当时你是为了救我,我并不要你负责。」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峻的脸孔沉下,黑眸危险地瞪着她。可以预料她接下来的话,绝对会令他想活活掐死她,她一向有这个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