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佣人采姊唤她下楼用餐,若渲意外地发现,展肃峰也坐在餐桌旁。她不敢直接问堂哥是否就是那个人影,直到饭后——“采姊,大少爷一直在家吗?”
采姊点了点头。“大少爷已回来很久了。”
“那,刚刚有人上楼吗?我是说,我回来时有没有?”
苦渲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不过采姊明确表示:“没有哇,除了大少爷在楼上外。”
若渲脸色顿时死灰一片,采姊见状便问:“堂小姐,你——”
“没事,我突然想到有事,我……我先上楼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了楼,也不知道在得知这样的事实后该有怎样的因应措施。她一进入房间,便将门反锁,并再三确定后,才倒在床上。她对自己的处境开始有发发可危的感受。
故她在国中一毕业后,便积极地想搬离此地。终于,她如愿地考上必须住宿的女子中学,基于这个理由,她开始自由了。
但好景不常,每一回她回展家,总得由在K大上课的展肃峰顺道载回。也因此,他们开始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对她而言,和展肃峰单独相处压力实在大得很。两个人待在窄小的车厢,那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似的,她可以闻到他的气息,而他也是。
淡淡的古龙水味,本来该带给人清爽的感觉,但若渲却丝毫感受不到。接送持续了半年,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但有一回,他冲动了,展家特有的疯狂遗传因子,偶尔也会做出不择手段的疯事来。
展肃峰在车上就想侵犯她,若楦受到了惊吓,也不管车子还在行驶中,害怕地打开车门,跳出车外。她对他的恐惧之情远甚于失去生命,还好当时路上并没有任何车辆,是以在跳车后并没有遭到其他疾行而来的车子所撞击。
肃峰也讶异她的举动,不过,他还是倒车在她身边停下,打开车门,下车走向她。“你宁可失去生命也不愿就范?”他一向很少开口,但一开口,问的话又是这么令她毛骨惊然。
若渲在跳车的时候伤了腿,她好害怕他会在四下无人之际对她进行性侵犯,但他没有。“你伤在哪?能走动吗?”
若渲只是满脸的恐惧与不安,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回应他的话。
良久,他伸出一只手。“可以站起来吗?”
她已渐褪脸上的苍白,不过现在可是冬天,她却直冒冷汗。她感到痛苦,不光因脚疼,连心里也万分的不安,她不知道,他友善的外表下,究竟包藏著怎样的用肃峰再度提议:“回家吧。”
这么温柔的语调,像是刚刚那个正欲施辣手的色狼吗?他判若两人的表现,依然扼止不住她心中的害怕。但,不走,天又渐渐转黑,黑夜更令她心里不踏实,她伸出微颤的右手,让他牵引她上来,但脚踝的肿痛,几乎令她无法支持。
他在她腰间稍稍使力便支撑住她了。她一坐上车,他又开始维持一贯的沉默。若渲强忍著疼痛,捱回展家,一拐一拐地走入屋内。宛月见著了便皱下眉头。“若渲,你在学校怎么了?怎么还带伤回来?”
若渲很想知道,此时展肃峰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她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撒了个小谎:“在学校撞著了,不碍事。”
立岳接著说:“让我瞧瞧。”
他才一低下身,宛月便喝住了他:“你在做什么?”
立岳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又立刻起身。婶婶那份威严可比母亲的勒令更来得有效。若渲看在眼底,只为叔叔为人夫、为人父,可那份尊严却被践踏在地而悲哀。
她移动自己坐在沙发上,低头便可见那脚踝明显的肿大,她要自己别哭,也不准喊疼。肃峰低下身,并唤采姊取来热毛巾,亲自替她热敷消肿,他的举动也引来婶婶的不悦。“你们父子造反了?若渲不过是小小的扭伤害了,你们这么侍候她,比侍候个太后还尊贵,这算什么?”
她在肃峰身后喋喋不休,但他仍无动于衷地我行我素。
展家是个奇怪的组合。一个儒弱的叔叔,及一个外表高贵,却有著呼风唤雨性子的婶婶,而堂哥则是一个阴沉得可以的男子,堂妹则可比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似的花边不断。这么一个奇异的家庭成员,再容下她这个遭逢家变的孤女,奇怪再添可怜,那就更怪了。当肃峰由低著的姿态转向抬头望了她一眼后,若渲稍稍动了一下脚,肃峰用点力量再拉回她,并制止她再有动作。
“别乱动。”他的低声喝令,若渲也不敢造次,一家子就看著他两人的动作及表情,那气氛也够诡异了。
良久,若渲才开口:“堂哥,不用了,不疼了。”
他头也不抬。“你必须去看医生,而且是现在。”
现在?不,她不要再和他单独相处了,她向婶婶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即使心里有所隔阂,女人总是比较了解女人。宛月一收到她的求救讯号,立刻对采姊吩咐:“阿采,备车带堂小姐去罗师父儿那。”
“是,太太。”
采姊一持今,便下去交代司机备好车子。没一会工夫,若渲已在采姊及司机的搀扶下瘸著腿走出客厅。
在这事后,若渲再也不敢让堂哥有机可乘了。那一回的假期,她几乎是在度伤假。如她意的,她考上了U大,并可以住在外边。这一次更自由了,因为基金拨了下来,且逐月发放。现在不仅有了自由,更有了金钱。
不过问题也来了。肃峰被派来注意她的行踪及交友状况,乍看之下是好意、是照顾,不过实际上却是监视。直到她认识了白家兄妹为止,他才不再出现。
但价蓉的二哥却也带给若渲莫大的压力,既令她感到一丝甜蜜,亦令她感到窒息。她唤白令榆为白二哥或是二哥,但令榆对她却非单纯的兄妹之情。令榆是个内向斯文的有礼青年,她是该动心的,但是,惟一的缺憾,他像极了父亲展立根。
一个为了爱,却狠心下毒手的好男人,一个爱家。爱妻、爱女的好丈夫、好父亲,竟会是毁灭全家的根源。没有人愿意告诉她来龙去脉,更没有人告诉她这事件的真相,没有人能,没有人敢,没有人…。
若渲由咖啡馆转回家去。
若宣给外人的感觉一直是冷漠而孤僻的。国小与国中时期,她始终摆脱不去流言的骚扰,她本想努力遗忘那段惨事,但蜚短流长却又无时无刻地提醒著她。
她不但背负著那桩血案的伤痛,更得因此无法磨灭的伤痛而自我封闭一辈子。对于朋友,她所抱待的态度是:要就来,不要就拉倒。也因这种不主动心理,使得她渐渐失去朋友,除了洪明及伶蓉两个外。
拖著瞒珊的脚步上楼,楼下的房客对她说:“房东太太来了。”
她原本的愁眉不见了,加快脚步的上楼。果真房东太太又来了,她开心的展颜而笑,但当她发现——“姑姑,你口中的乖女孩就是她吗?”
汉臻一见著渲表情异样,便问:“槐思,你和若渲“早认识了,她挺出名的。”
霍槐恩在巧见若撞时,心底还直欢呼:无助我也。月老还真够意思,他们正在闹瓶颈,便及时拉他一把,给了他这个机会,现在他与她又有另一层关系可以攀。汉臻见若渲一副哭丧的模样,而槐思却比中了特奖还兴奋似的,她不用猜也知道,她的侄子准又换了目标,而这一回,矛头就是指向她的房客了。
汉臻问她:“若增,你认得槐思吗月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仿佛对这样的状况深感无力。
槐恩对汉臻说了:“姑姑,她可是U大的图书馆美人,只要一下课,便看她待在那,而且一进去便是三。四个钟头,很厉害吧?”
若渲心讨:他这话是假褒扬真报仇。哪知房东太太还当真的,附和著夸她乖巧,给她当女儿还求之不很呢。只可惜——“如果我有儿子,我拼死拼活也要劝服她当我的媳妇,偏偏你姑文那么短命,只让我生了两个女儿便去世了,要不然的话,你也甭想动她脑筋了。”
汉臻一知道若谊与槐恩二人不光同是U大学生,且还是熟识,这下可好了,她想当个现成媒人撮合撮合他们。
“幸好姑姑你没有,要不然,我准抬不过的。”
姑侄二人一搭一唱地可开心了,但若渲只觉得尴尬。她一向信任的房东太太竟然是霍槐恩的亲戚,这发现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她的沉默引来了汶臻的注意。
“若渲,你怎么了?”
若渲只是淡淡地看了霍槐恩一眼,汉臻遂问:“他让你不自在?”
若渲默默不答,汉臻也略知一二,转问槐恩:“槐恩,你又花心了,对不对?”
槐恩矢口否认,不过有或没有,若渲心知肚明。U大的白马王子,是女人一个换过一个从不间断的。不过说真的,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勉力。英俊深洒的外表,外加才气过人的内在,校园完美情人的美称,可不是随便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