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著少主的视线一瞥,屏书忍不住笑著埋怨:“哎呀!少主你看,啧,还睡得流口水呢!”
章君砚也是一笑,袖子伸过去,轻轻擦起罗绮的嘴角,一脸宠溺的笑,“这丫头就是这样,对人从来不设防,真是受不了。”
惊觉到少主眸中有股痴恋的况味,屏书的小脸漾出了一抹笑,胆大心细的她怎会放过这欺侮少主的好机会?于是便笑言:“绮儿的确是不错,才貌双全,个性又温婉动人,少主干脆就要了她当二房算了。”
喝,这丫头果真厉害得紧,就连纤芥般细微的心事,一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章君砚有点心虚,但还是坚持说道:“妻子一个就够了,干嘛要娶啥二房、三房的,不嫌累呀?”
“如果遇到自己真心爱的人,一个的确是够了。”屏书眨著顽皮的大眼睛,故意揶揄著,“可是我看少主您呀!与少夫人之间相敬如宾,待绮儿这丫头却特别温柔关照,这可很容易惹人误会哩!”
“那是因为我爱才。绮儿娇憨可爱,本身对珠宝甚有研究,所以我才会多疼她几分!”
“只是这样吗?”屏书故意拉高声调,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我从小就是伺候著少主长大,少主在别人面前尽管多有能力,足以发号施令,掌握江南财赋,但您有多少心事,根本就瞒不住我。至少我就知道,少主与少夫人的相处并不顺利。”
雪霏晚上柔情似水,早上却冷若冰霜,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很让他起疑,正好绮儿身上有他熟悉的香味,举手投足都像极了这两个晚上与他亲密调笑、耳鬓厮磨的女子:但,这些能说吗?
不,不能!说出来别人不但不会信,还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即使是他最信任的屏书,他还得再考虑一下!
章君砚当下即板起了脸孔,对屏书说道:“你这丫头到底有完没完啊?什么事都想管,小心我把你嫁出去,免得你净会在我身边*唆。”
“你能把我嫁谁呀?”屏书不开心地鼓起腮帮子,轻嗔薄怒。
“嫁谁都好,随便一个就行!啊,我想到了。”章君砚一拍大腿,邪气地笑著,“我看就把你送给余少吧!你跟他在一起挺有话讲的。”
有没有搞错啊?屏书闻言不禁气得张大了眼睛,提高音量说道:“我们在一起哪是讲话,我们是在吵架耶!况且他是余家的大少爷,我跟著他可能连当个小妾都不成!”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原本睡得十分香甜的罗绮不禁嘤咛一声,黛眉微蹙。
“嘘!”章君砚连忙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屏书小声一点,别吵醒了她。
不过是略微惊动绮儿罢了,少主便这么紧张兮兮,这下可连屏书都要吃味了,只见她扁著嘴,咕哝著说道:“少主您最偏心了。”
章君砚不再言语,只是随手脱掉自己的外衣盖在罗绮纤细的身子上。
“你呀!若有几分像绮儿那样的温柔甜美,我保证更加疼你。”他斜睨了屏书一眼,故意开出她达不到的条件。
没必要继续跟少主要嘴皮子,屏书白了他一眼后问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绮儿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呢!啧,真看不出来她平时有这么累。”屏书侧著脸往少主一望,“少主您不回房吗?”
回房?说得也是,雪霏可能一如往常,在漆黑的屋里等著他。
章君砚瞄了瞄罗绮,一时之间竟举棋不定。要见雪霏还是陪著绮儿?强烈的挣扎竟莫名在他心里拉扯。
“怎为了?”屏书奇怪少主怎会皱眉沉吟。
章君砚直到现在才缓缓地道出他的决定:“今晚,我不回去了,你去通知少夫人一声,告诉她我在忙;顺便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没想到……居然宁愿让少夫人独守空闺呀!还支开我?”屏书了然地望了望桌上那酣睡不已的人儿,颔首而去。
章君砚没再多作解释,心底也窜出一道小小的罪恶感,只希望雪霏不会责怪他下这样的决定,绮儿在此,竟让他不知不觉间心猿意马起来,不想回房。
***
方雪霏好不容易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下定决心在今晚?章君砚献出自己。
仔仔细细地洗过了澡、换上了衣裳也画好了妆,她怀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在房里点上了灯等他。
“少主一定很高兴,他终于可以端详少夫人您美丽的容貌了。”娟娟?方雪霏奉上一杯茶,眼中充满鼓励的神色。
“嗯,君砚一定会很惊喜。”方雪霏说著说著,低下了头,对著琥珀色的茶液怔忡著,纵使她已准备好一切在等待著,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君砚早些回到房里来。
与绮儿缠绵三夜的他,会再喜欢她吗?
这个迟来的洞房花烛夜呀!方雪霏对它寄予满怀的希望,但愿从今而后,那个名唤绮儿的女子可以走出他们的婚姻。
方雪霏的羞怯及忧惧是可以了解的,她之所以改变主意,愿意委身君砚,全是出于娟娟的极力撮合。
娟娟凝视著方雪霏,声音坚决,“成败全看今晚了,少夫人您无论如何得多担待,千万别露出马脚来。”
不可大声尖叫、不可胡踢乱打、不可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当然更不可夺门而出……想起娟娟之前的谆谆告诫,方雪霏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知道,也会忍耐。”
时间已一分一秒地流逝掉,娟娟奇道:“怪了,夜已三更,少主怎会这么晚还没回来?”
怎会这么巧?今儿个晚上亦是遍寻不著绮儿的踪影。
察觉到这些不寻常后,房里突然一片静默,疑窦在她俩心里如涟漪般一圈一圈瞬间扩大,但却没人开口说破。
静谧的庭园小径,有女子走动时的叮咚声。
屏书敲门而入,进房后却暗叫不妙。这房间是特意收拾过的,而这端坐在床前的女子,也是特意著装的。看来少夫人好似正等著少主回来。
“?禀少夫人,少主差奴婢来说,他今晚有事无法回房,请少夫人先行休息吧!”
热情顿时像被人狠狠地浇了盆冷水,方雪霏一时傻了,只能以一句冷静的问话来掩饰心底浓烈的失望,“他怎么会这么忙?”
“因为老爷出了考题考少主,所以他现在还待在密室里认金钗呢!”
“原来如此呀!”方雪霏一派了然的脸色,螓首点著。
“那屏书退下了。”
“等一等。”雪霏唤住了正要转身的屏书丫头,问著:“就少主一个人吗?”
“嗄?什么?”这问话让屏书一时之间摸不著头脑。
“我们小姐是问,密室里除了少主之外,还有没有别人?”这问题很重要,也正是娟娟想弄清楚的。
屏书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硬著头皮说道:“嗯,还有一个人──是绮儿!她在帮少主……”
果然是她!
虽然这答案她早已知道,但方雪霏仍是忍不住一阵战栗,皓腕一扬,截断屏书欲多作的解释,“不用再说了,你下去吧!”
“少夫人……”屏书担心地想再多说些什么,却见方雪霏死命地摇著头,亮晃晃的甩动著金色的光芒,正是刺眼而幽寒的颜色。
娟娟扶著方雪霏纤弱的肩膀,著急地对屏书说道:“少夫人没事,你就下去,我会服侍她,让她好好歇息吧!”
虽然总觉得不妥,但屏书不再多言便退去。
偌大的房里,只剩丫头陪著女主人,独守这清冷的空闺。
东方的天空总算露出了鱼肚白。方雪霏如木头般僵硬地坐在床上,心,被刺眼的阳光扯碎,绝望至极,眼泪一直不听话的掉,任娟娟怎么劝说也止不了。
方雪霏像喉间梗著核桃般,百般艰难才能勉强呜咽地询问:“娟娟,你说君砚是不是爱上绮儿了?”
不等娟娟回答,方雪霏眼泪便掉得又快又急,自言自语又是哭问:“这样的婚姻一开始或许就是个错误,但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现在却连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老是要欺负我?我已失贞,难道又要我连一桩婚姻也保不住?为什么?为什么?”
方雪霏边哭边用双拳用力捶打床被,娇弱的身子因悲泣而抽搐不止。
“小姐您别哭了,既然连老天都不帮我们,我们只有靠自己了。”娟娟不带一点情绪说著这句话,她的冷,透出一股绝然的气息,令人隐隐觉得有异。
第五章
快到中午,罗绮才心满意足地从桌上爬起来。
这几天来她够累的,好久没睡得那么舒服,以至于她还没睁开眼便顺势伸了个懒腰,顺道还打了个大呵欠。
嘴巴才撑到一半,她定睛一看,差点没连下巴都掉下来。
“少……少主?”罗绮一时醒来,以为是自己晚上不小心睡过头,假扮少夫人的事情也被他给揭穿了。
“你醒了?这里有水可以让你洗把脸,一会儿屏书会送东西进来,你吃饱后再帮我的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