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了。”他突兀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把帽子拉到眉毛上,一下钻出车子,随即合上车门,以便拦住车外的严寒,保持车内的温暖。
阿西莉挪了挪脚趾,往仪俵板下的暖气流移过去,注视着杰狄。只见杰狄打开了那辆车,把她的东西拉出来。那些令她好一番折腾才放进小车车厢里的大件行李和护衣袋,他搬起来好象一点也不重似的。他毫不费力地塞了一件在胳臂肘下面,抓起另外两件就走过来,再把东西往这边车厢里一扔,车身不由得晃起来。阿西莉耸耸肩。杰狄走到货车车灯前面去关小车厢盖,阿西莉一直盯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
她在座位上移动了一下坐姿,看着那高个儿牛仔检查她那上了锁的小车车门。为什么我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差劲?她皱了皱眉,这个动作使得她乌黑的双眉之间形成一个好看的“V”字。我只是有点累,她断定。也许,听了琼妮讲的故事,谁都会被那离奇的形像迷惑住,这是很正常的。故事里的杰狄·麦考罗似乎比生活里的要夸大得多。琼妮简直让学院宿舍里的每一个女孩都爱上了他。
杰狄绕到卡车前面,脚下的寒雪在靴子的踩踏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拉开车门。一阵冷风和他一起钻进车里,阿西莉打了个寒战,把大衣拉得更紧了。
他发动引擎,换到快文件。这辆银色小卡车便小心翼翼地绕过红色小车加快速度跑起来,把小镇甩到后面去了。
“你经常见得到琼妮和布莱克?”阿西莉问道,目光落在他的侧影上,他的轮廓被车灯蚀刻在窗外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峻峭。
“不错,我们是邻居。我隔三差五地总能见着他们。”他浓眉一蹙,又慢慢地补上一句,“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有将近一个星期没见着他们俩了。我一直都在忙,没去他们那儿,也没见布莱克在他家门口走动。”
“你觉得出了什么事?”阿西莉问。她的身体无意中斜向他,头发在颊后摆动,面孔便有了黑丝一般的底衬。
杰狄扫了她一眼,马上后悔了。她简直太性感了!这真要命,不光对她,也对他自己。他一只手离开了方向盘,放了一盒磁带到仪俵板上的录音机里。
“不,我想不会有什么事。”他的言语中又有了那种收束的腔调。
阿西莉微启芳唇,还想问他点什么,这时录音机大声涌出一支50年代的民歌,再交谈已经不可能了,她闭了嘴,终于没有问他怎么会这样肯定。
她移过背来靠着座位,从卡车的侧窗望出去。沿着黑色篱笆桩延伸的田野和草场被冻成了一块一块的白毡,上面点缀着一些松树的黑身影,这些树像高大的黑色岗哨,笼罩着银色的月华,暗色的影子投在洁白的原野上。
多么美丽,多么宁静啊!她想。城市好象离得很远。她转过身来。想跟身边的那个男人分享这种惊奇感,可是杰狄望着前方,望着挡风玻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抑止住自己的冲动,重又调头看着窗外。她心想:莫非他总是这样喜怒无常,或者,他对自己不得不带她到琼妮家感到不快?阿西莉依稀记得琼妮说过,杰狄通常对女人没有好感。她作出一种心理上的结论,阻止阿西莉进一步追问细节。
杰狄驾车离开大路,驶进一条挨着铁栅栏的长长的雪道,小路沿山脚延伸,弯弯曲曲然后拐上一道斜坡。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排房子,那幢长型的牧场的屋子黑乎乎的,不见人影。
“他们在等你吗?”杰狄一边问,一边开着车奔下结冰的砾石小路。
“我相信他们在等我。两天前我给琼妮拍过电报,告诉她我今天要从博伊西开车来。”杰狄只是咕咕哝哝地应了一声,将车在一座院子的大门前停住,那门通向被雪覆盖的草场。一条被铲开的小路指向宽宽的走廊和前门。
“呆在这儿。”他吩咐道,推开了车门,然后绕过引擎盖,把乘客的门拉开。“外面有很多雪。”那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低吼一般。他伸出手臂搂住她,将她抱下了车子。
阿西莉感到备受娇纵和宠爱,并且很惊奇地意识到:以前从来没有那个人让她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她把目光定在他那夹克衫的衣领上,抵抗住诱惑,不去看他的脸,可她又无法不去感受腿上那双暖暖的手和鼻孔里窜来窜去的男性的气息。他抱着她穿过宽宽的走廊,靴子在静静的夜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将她轻轻放下来。她揪住他的夹克前襟以便站稳。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敢正视他,只是向他瞄去羞涩的一瞥。
“没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走廊上亮起了一盏灯,当头照着他们,紧接着门朝里边打开了,大厅的灯光把琼妮五英尺四高的细瘦身材显现出来。光线柔和地照射在她蓬乱的金红色头发上,惺松的蓝眼睛在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幽暗深邃,皮肤上有一些小雀斑。她抓着蓝色毛边宽松长袍的衣领,朝立在她门口的阔肩男人溜了一眼。
“杰狄?是你?”惊奇变成了不放心。“半夜三更的,你来这儿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明快的声调染上了懮虑。
“现在还不是半夜,琼,才11点钟,没出什么事。”他轻轻一挪让到一旁,给琼妮看他身后的人。“我提前给你带来了一件圣诞礼物。”
惊喜立刻传遍了琼妮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阿西莉!”她挤开门紧抱住阿西莉,那架势好象要把她的魂儿都榨出来似的。“阿西莉!怎么你要来也不说一声?哦,进来,进来!”她抓住杰狄和阿西莉的胳膊,把他们猛往门里拉,只是在他们身后去关门时,她才稍稍松一下手。“到厨房里来,他们都睡了。”
琼妮赶快把他们带进一间光线暗淡的厅室,进门的时候,随手捻亮了灯。屋子里充满祥和的暖意,这是一间萦绕着烧烤香味的舒适的房间。樱木制的黄蓝两色壁纸从屋顶一直遮到墙裙。墙裙漆成白色。枫木家具里的高背摇椅上,有着惹眼的黄蓝两色灯芯绒椅垫。明亮的铜底锅挂在一只旧式的釉身烤炉上。虽然厨房四处显示出一派现代气息,这只奶油色的烤炉却因为装饰着亮闪闪的镍片而最引人注目。
杰狄用鼻子嗅了嗅,一撇嘴露齿一笑。
“有巧克力条?”他朝琼妮扬扬眉毛,打开了一只外形像红苹果的陶制小甜饼罐。
“当然。”琼妮报之一笑,一转身背冲着他,和阿西莉又拥抱在一起。“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说你要来?”
阿西莉正在脱身上的大衣,一听就顿住了。
“我对你说了的。你没收到我的电报?”
“没有啊!天啊,你给我拍过电报?”
“是的,确实如此。我把它给了玛格达,让她帮我发——”
阿西莉的视线碰着了琼妮的,金色的眼睛和蓝色的眼睛都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底里。
“好样的老玛吉姑妈。”琼妮哭丧着脸说,“她还是一点儿没变,是吗?”
“是啊,恐怕是没变。”阿西莉把大衣胡乱扔在一张椅子上。“我坚持要到这儿来过圣诞节,她为这事大肆发作了一通。”
“我猜想她为你把整个假期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吧?”
“她试图这样做。”阿西莉做了鬼脸。“早在六个月前我就告诉过她,圣诞节期间别为我安排活动,因为我需要一段时间出门走走。可你了解玛格达——她一旦提出建议,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琼妮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不会轻易放弃从你身上捞更多钱的机会,阿西莉。”她看出她眼里本能的抗议,马上有点后悔,摇摇头,“对不起,阿西莉。你才在我家里呆了五分钟,我就让你为你姑妈的事不高兴。我答应我会管住自己的舌头,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其实咱俩都知道,这样的许诺顶多也就能维持十分钟!”阿西莉的笑声伴随着柔美的音乐,充满了整个厨房。琼妮鬼头鬼脑地看看她,也加入到笑声里去。
杰狄斜倚着烹任台,长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夹克衫没有系扣,双臂交叉在胸前,嚼着一块巧克力甜饼,发出声响。真是件好事!她们忘了我在这儿。他沮丧地想。他对皮大衣里面的东西有一份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得到了满足,随后又冒了出来。从阿西莉脱下皮大衣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穿了一件缀着金链的长袖白毛衣,项链和耳镮上饰着黄玉。刚好衬托出她那双母狮般的眼睛。衣料是松软的安哥拉羊毛,从肩膀一直垂到膝上。一块头巾松松地环绕着她那精巧的颈脖。腰上束着的肯定也是一条同样质地的带子。她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可还是未能遮挡往丰乳和纤腰的曲线。杰狄深信他的两只手足以握住她那细腰。他禁不住想去抚摩她,从那长着柔发的头顶,顺着软软的安哥拉呢,一直摸到她的脚,然后又往上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