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眼睛上的伤呢?」
「眼睛在这儿呀!」他指着自己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瞳。「我几时说它受伤?」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我打伤你,你鬼吼鬼叫的,不是说痛得都快瞎掉了吗?」元如愿嚷道,不知是气他居然没事,抑或气自己太好骗。
「喔,我鬼叫还不是因为它。」载泓若有其事地从眼缝间取出一根细细的睫毛,将它凑近她眼前。「这睫毛不小心揉进我眼皮底,让我又刺又痒,不挣扎一下怎么行?」
「过分,害我白担心,你这人真的很--」
又被他唬了一次!
元如愿无奈叹了口气,想不出任何词句来形容像载泓这样的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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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呀,别跟师父说我这做师兄的没好好招待你。」柳蟠龙泡在澡池里,背上刺了条大青龙。「哪,我有啥好处不全都任你享用嘛!」
载泓在同一池里,他咧嘴笑了笑,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仍在。
「喂,说嘛!别憋在肚子里难受,赶快告诉师兄你『那里』是怎么啦?」柳蟠龙使使眼色,指着自己的嘴巴大剌剌地问。
真是难为他了,他本来就是个藏不得半点心思的人,虽然打从今天一碰到载泓就很想问了,但他一直憋到这会儿才发问。
「嘿嘿,抱歉,师兄,可是我憋在肚子里一点也不会难受。」载泓摇摇头,不打算让「闲杂人等」知道他跟元如愿之间的小秘密。
柳蟠笼瞪着他。「哼,神气啊,瞧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嘴巴都让人咬破了还这么骄傲!」
「哎哟!师兄,你就别损我了,在你老大这勇猛英伟的身子前,谁还敢装神气逞英雄?」载泓笑脸迎人,才几句话便把柳蟠龙捧得心花怒放。
柳蟠龙挺挺胸膛,得意地在澡池里展示自己膀子上惊人的臂肌。
「咳咳咳,知道就好。不是师兄吹牛!在香河镇上,只要我一句话,保证绝没第二个人敢再吭声!」
「是,师兄果然是盖世英雄啊,难怪大伙见到你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当然,载泓明白这句豪语只限用于香河镇上。
「怎么样?你心里想要做的『那档子事』有着落吗?」
载泓面带无辜,装出一副不解世事的懵懂模样。
见状,柳蟠龙嗓门大了起来,「少装啦!你几时害臊过?我说的是你想拜师学画的那档子事啊!」
「嘿嘿,师兄,你也知道的嘛,在蟠龙第一号里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
「去去去,别瞎扯,简单一句就是--你知道是谁了,是不是这意思?」
载泓笑了笑,唇畔尽是掩不住的得意。「嗳,知道了也不能说知道了。」
「好!好样的!不愧是本当家的好师弟,才没几天就让你猜到了!」柳蟠龙孩子气的朝载泓泼起水,压根忘记自己是个大当家。
若比起玩兴,载泓可就不愿落人之后了,只瞧他反手一挡,更是喷溅得一池的水花四散,正当这对师兄弟打水仗打得起劲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地由澡堂外头传了进来,然后,门边冒出了一颗头。
「嗟!瞧这兔崽子鬼头鬼脑的能干啥大事呀?真是让师弟看笑话了。」柳蟠龙边笑,边向门边那颗头勾了勾手指。「有事就快讲,别杵着碍我眼!」
「出来了……大当家,您要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啰哩啰唆,你娘儿们啊!既然出来了还不快呈给本当家的!」
柳蟠龙龇牙咧嘴地骂道,从手下那里取过所谓「出来了的东西」后,一转过身,旋即像换了副面孔,笑咪咪的。
他手持着一本册子,很得意地在载泓的眼前晃了晃。
「这啊,不就是师兄我送给你的大礼吗?自个儿拿去瞧瞧,当月春宫图的首印本已经在你面前啰。」
载泓接过册子,急急一翻,画册中一幅幅的合欢图随即映入眼帘,他翻了又翻,满心期待着须心大师这回的佳作。
出现了!
那笔触、那线条、那构色,只要瞥上一眼他就能立刻认出来。
澡池间一片寂静,载泓的眸子直盯住画册,完全不作声。
「怎么样?我这兄弟做得够意思吧?」柳蟠龙凑过去跟着一块欣赏。
载泓剑眉浅蹙,摇着头,深深地一叹。
「哪儿不好吗?」柳蟠龙把头一低,瞇起眼,浏览得再仔细些。「不会吧,本当家怎么看,都觉得这里头的美人儿像要蹦出来与我相好。啧啧啧,你瞧瞧,这蛮腰、这粉臀、这玉臂……哎呀,真想一口吃了她!」
「美是美矣,只不过……」载泓终于开了口,一双眼眸还是不舍得从画册上移开,他瞳孔里绽着一丝温柔的情意,像对画,亦像对人。「难道师兄不觉得须心大师最近的作画心情有点起伏不定吗?」
「她啊,可难伺候呢,根本没见她啥时候畅快过了呀!」柳蟠龙向来有嘴无心,一没留神脱口就露了馅。
「哦,原来大师心情一直不好?」载泓挑了挑眉,很关心偶像的一举一动。
「没!就当师兄我啥也没提。」柳蟠龙作势掌掌嘴,责备自己的嘴巴动太快。「咱们约好了,关于须心画师的事,你不问,我不讲,想要知道什么得靠你自个儿去挖宝啰!」
他话才讲完,就听见元如愿的声音,而方才紧张兮兮的小子拦着她解释。
「姑……姑娘,妳还是先别进去,大当家的跟泓爷这会儿正在里头……」
元如愿像没听到,气冲冲地闯入。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一进去,就撞见载泓赤裸着身子回头望住她,元如愿脸色倏地发白,遮起双目拔声尖叫道:「天哪!你们真……真是下流极了!」
随着尖叫,另一本刚印好的画册从她手中摔落至澡池畔的白瓷地上。
柳蟠龙反应够快,连忙转身取了布巾掩住下半截身躯,臭着一张脸跨出澡池。
「喂,我说如愿妹子呀,咱们又是哪下流啦?妳瞧过哪个汉子泡澡堂还穿著衣裳、套双鞋袜的吗?」
「那……那大当家的,你倒是说说,这里头的画究竟是怎么回事?」元如愿浑身发颤,指着地上的画册,近乎失控地咆哮。
她实在太恼火了!甚至连载泓此刻为何会在这地方也不在乎了。
这蟠龙第一号的作为真是太可恶了!就算再怎么不堪,她也是那些春宫图真正的主人,他们怎么可以背着她,偷印那几张不够格的画作出去充数?
虽说现下打着「须心画师」名号的春宫图一幅幅皆热卖,但那几张画……那几张鬼画符似的画,她就是不卖嘛!怎么能够明的不成就来暗的呢?
「咦?这几幅怎么特别不同?」载泓瞧画瞧得好专注,一抬头,正好瞥见那气得满脸通红的元如愿,遂朝她招招手,「如愿,妳来瞧瞧,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怔住,觉得胸口闷得好厉害,眼睛不敢朝他身上随便乱瞄。「你……你问我?怎么……怎么会问我?」真是奇怪,他这个人是哪里不对劲吗?
被一个女人瞧见光着身子泡在澡池里,还能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呢?他不害臊?不觉得难为情吗?怎么还笑得出来?
载泓仰头望着她,一笑,「对呀,就是问妳。」
对话的同时,他那双总含着情丝般的眼眸眨也不眨,就这么专注地凝视着她,彷佛正准备要望穿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唇、她的颈子、她裹在衣裳底下的每一寸肌肤--
「你不可以!」元如愿面色苍白,慌张地叫嚷着。
糟糕!才一恍神,她竟然又想起那一场场会令自己脸红心跳的春梦来了!
「呃?什么不可以?不可以什么?如愿,这妳可难倒我了。」他一挑眉,探过身子,伸手便朝她显得苍白的脸庞抚去。
「不行!你……你就是不……不可以对我……」就像陷在梦境里一样,总是她在躲,而他却在戏弄。
载泓噙着笑意,神情很温柔,态度颇认真,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戏谑。
他轻抚着元如愿,替她拭掉额上泌出的汗,接着,顺手替她整理鬓旁掉落的发丝。
「是不可以问妳?还是……」载泓微微仰起身,身上的水珠溅到她衣襟上,他的唇贴近她耳畔,压低声量道:「不可以像这样子关心妳?」
「你……你这个坏……」元如愿紧咬下唇,好半天仍讲不出话来。
她向来逆来顺受、压抑惯了的性子一旦被人刺激,也没法子说爆发就爆发。
「这妳可以放千万颗心,本公子心地最善良,从不使坏,当然,也绝不会把咱俩『最秘密的私事』张扬出去。」
咱!一巴掌在载泓的脸颊上清脆响起,那回声传遍了整座大澡堂。
相信不出几个时辰,这「掴掌绯闻」肯定很快就会传扬出去……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