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方拓儒兀自与理智挣扎着,他不该再碰她了,那只会令他更加沉沦,无法自拔。
灵儿轻嘘了声,诱人声音低喃着,“今晚咱们都别再说话了,用心感觉就好。”
纤指轻弹,房中原被燃起的烛火应声而灭,一片漆黑,方拓儒一颗心恍若就要进出口中,他感觉她缓步偎人他怀中,不多时,他熟悉而久违的馥香樱唇软软地封住了他冰冷而微颤的唇。
他再也不能思索,虎吼一声用力钳紧她,猛烈而绝望地灌输着对她的痴恋,对她的渴慕。
良久后,她微喘着气在他耳畔低语,”有件事情我得先跟你说分明,不论人间或仙境,所有的男人里,我只让你碰过,至于那恶犬,三年前我虽与他一块儿离去,但那只是为了阻止他再来骚扰你,”她咯咯笑着,“离开后没多久,我便施了手段甩掉他,若非为了你,那厮真想制住我还得再多修点儿道行,这段时间里,我都只是在瑶池王母娘娘那里修道罢了。”
灵儿叹口气道:“娘娘说我慧根足,只是有道死穴未封,人不了天庭,我懂她的意思,这道死穴,指的自然是你!”
“那么……”方拓儒深吸口气,迫使自己移开放在灵儿身上的手,“那么你何以还要来?”
“我说过,祸是我闯的,自该由我来收尾,如果没能将你的事情弄个妥切,我又怎能安心。”灵儿轻语。
“我不懂你的意思。”方拓儒有些困扰。
“不用懂,感觉就好了,还有……”灵儿的嗓音又软又媚,任何男人听了都要酥化成一滩稀泥,又更何况,是深爱着她的方拓儒。
“不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不要停,我想要……”她软哄的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完完整整成为你的人。”
“我……”他心底虽升起惑思,但却已然无法再问或再思索了。
她像只扑火而至的飞蛾缠紧着他的身躯,烈火炽炽,焚灼着她。
自然也更燃炙了他!
那一夜,方拓儒永生难忘!
次一晨,方拓儒也是一辈子都忘却不了!
窗外鸟语啁啾,他清幽幽地转醒,虽在睡眠中,他还是一购满足的笑容。
虽在睡眠中,他还是紧揽着身旁的她不肯松手。
直到,他睁开眼睛望进一双羞赧、窘迫、不知所措却又漾着欣喜的美眸里。
那是芸娘的眼睛!
方拓儒揉揉眼睛不敢置信,猛地坐起身来,这一扯拉开了两人盖在身上的丝被,他一身裸裎,她也是,只是,她不是灵儿。
不只那双眼是芸娘的,连那副身无寸缕的露脂玉胴也是芸娘的。
不知道灵儿是在何时跟芸娘调换将她送进他怀里的?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是借用芸娘的身躯用幻术哄骗了他。
这女子,果然够本事!
难怪她叫他“别说话,用感觉就好!”,难怪她说不能委屈无辜的人,难怪她说自个儿闯的祸得白个儿来了结。
方拓儒心底燃起被欺骗的怒火,原来她的了结就是用这种方法。
硬将芸娘推给他,她才可以安心去修行,丝毫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
心头正百转千回,门外却突然响起声音。
“少夫人,苹心给您送洗脸水来了。”
边说话苹心边侧身推开门扉,两手捧着水盆的苹心一脸稚笑踱人房里,芸娘没架子,和苹心亲如姐妹,加上谁都知道她是独居的,是以苹心更无忌惮。
一闯进房里她才惊觉到自个儿有多冒失,苹心只傻杵了一瞬,旋即转身背向着床,一盆子水洒脱了大半。
芸娘轻嘤了声,整个人埋入被中,方拓儒遮掩着身子,也是涨红了脸尴尬的挤不出话来。
“少……少夫人,苹心鲁莽,这水主凉了,苹心再去烧过,时候还早,您再歇歇,千万别……别急着……”这丫鬟总算由惊讶中清醒,继之而起的是满腹替少夫人开心的情绪,啐!她责怪自己大惊小怪,少夫人床上见着少爷有啥好奇?“您千万别急着起床。”
话语未尽,苹心端着半盆水出门,临走前还牢牢地合妥了门扉。
她手忙脚乱急急离去可不是真为了烧水,而是急着去打锣敲鼓,告诉大家——少爷在少夫人床上的好消息。
“对不起!”
良久后,芸娘才弄清楚那个低沉的嗓音是来自方拓儒。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芸娘心底一叹,恨他总爱对她说这三个字,悄悄将头伸出被褥,她低语,“这桩事,我……”她红霞过耳,声音几不可闻,“盼了好久,相公!”她轻轻启口,“不论你心底是否有我,你这样对我……至少是个开始,我说过,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说对不起是因为……”方拓儒也是一叹,将芸娘轻轻搂人怀中,不论灵儿怎么对他,如她所言,芸娘是无辜的,“我已经决定跟着刘大哥投入朱元帅麾下去创一番事业,接下来的口子,这个家,得烦劳你了。”
“说什么烦劳??”芸娘轻啐了声,偎在方拓儒胸前的脸上俱是幸福满足的微笑,“妾身只担心奉事不足,倘若真能为夫君分劳解忧,多苦芸娘都甘之如饴。”
“芸娘!”半是歉疚,半是怜惜,方拓儒幽幽开了口,“你真的是个贤妻,嫁给我,委屈了你。”
“不!一点儿也不委屈。”芸娘提高声调,睇着方拓儒的瞳眸满是柔情,“能有幸得与你执手,芸娘此生已足。”
方拓儒搂紧芸娘,心头一片茫然,这样的结局虽非他想要的,但也许……对大家都好,灵儿既可顺利修得正果,而他,也不会再辜负这个纯良的女子。
三天后,方拓儒与衔着泪水的芸娘及方家二老挥别。
离开了武阳村,他将去开拓另一片新的天地。
第十章
几年拓疆军旅生涯下来,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方拓儒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
昔日白净的肌肤已让黑黝的肌肉取代,下颚处冒生着整片无暇打理的青髭,以前他必定得洁净身子才能人眠的习惯也没有了,现在的他,连偶尔得睡卧在沙尘滚滚的战场上,也照常可以一身邋遢和衣就眠。
他虽是个举人儒生,却因精通兵法,兼之身手矫健,入了朱元帅麾下不久后,迭次升迁,几年下来已然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除了逢年过节,他不常回到武阳村里,这几年里,芸娘帮他生了一双儿女,男儿有志可以伸展,妻贤家和,按情理,这一生他应当满足。
但他却偶在午夜时分里,躺在沙尘漠漠的战地上,躺在苍穹辽阔的星空下,发狂地,思念着一个狐样的女子。
她逼他习兵书、传他功力,还迫使他接受了芸娘。
她什么都帮他做好想妥了,但她若当真神通广大,何以不帮他将所有有关她的记忆自他心底剐除?!
难道是因为她终究也是割舍不下与他的这段感情、这段回忆吗?
自从那个如梦似幻的夜后,灵儿不曾再出现过,他虽恼她无情,却始终没有将她挂在他胸前的“擎天环”丢弃,那条她用了自个儿红头绳穿过帮他悬在胸前的罟环,那个唯一可以当作两人曾有过回忆的凭据。
这个当日曾罟过她的宝环,如今罟着的是他的心,一颗思念着她的心。
夜里思念是一回事,日升东起,他又是一员威势凛凛、全心应敌的大将。
这阵子与陈友谅激战于鄱阳湖,此役水战是历来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两军鏖战了月余之久,刘基沉吟掐着指,这一战结局,将决定两雄命运,通令上下将领军卒,绝不可以轻心。
会战开始前四天,方拓儒领了命,把鄱阳湖到长江的出口封锁,堵住敌人的归路,关起门来打。
两军的形势,一边号称六十万,一边仅有二十万,水军船舰比起来,陈友谅的又高又大,联舟布阵,一连串十几里,而朱元璋这边的都是些小船,还得仰着头才能肇见敌人,两相比较,显得渺小而可怜。
朱元璋这边虽在气势及人数、船舰体积上占了弱势,但却有着经验丰富的幕僚,作战勇敢的将帅,上下一心,军队数量虽少,但在后援补给上却要远胜于后路被切断,粮尽士疲,失去斗志的陈友谅军队。
敌方眼看已然不济,再撑一阵子就成了,包括方拓儒在内,人人都做如是想。
这一夜,方拓儒手下一员猛将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跌跌撞撞进了他的帅船上。
“怎么回事?”
他急急趋前将垂危的部属揽入怀中。
“将军……对不起,那厮……也不知对方是打哪儿请来的,太强……太强了,咱们一群人都围不住他……连火铳都制不住……”语音尚悬,人已殒矣,方拓儒又是悲伤又是疑惑,这些百子,对方兵力已弱,怎会突然起子变故?
“故人来访,方将军还不快出来会会咱家?”
来人声音伴随着啸音响起,众人耳里只觉哄雷似地打着转儿,方拓儒所在的战船上构筑的木栅及营篷迎风一兜,被凌空拔起旋入江中,风势之厉,别说杵在船心的方拓儒睁不开眼睛,就连身在船尾的几个兵卒艄士居然也噗通一声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