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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的!”方拓儒笑了,用力点头,加重语气,“当然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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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古老夫人那关,真正的硬战却在方拓儒向双亲提出要娶隔邻古家小姐为妾时爆发。

  “你说什么?!”方夫人抚着心口直喘气。

  “大病初愈,你连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还未熟昵,这会儿,你竟……你竟开口要讨妾?!”怒火腾腾,方夫人恼火,“说到底,你就是在怪责我们趁你病时确定了这门亲事,将芸娘迎进门,这会儿,是故意来找碴的!”

  “娘多心了。”方拓儒神态从容,“对于沈家这门亲事,孩儿从没敢违悖双亲的意思,有芸娘如此贤妻是儒儿的福份,只不过……”

  方拓儒语气和缓却透着坚定,“灵儿是我心仪的女子,无论如何,今生我非她不可。”

  “你这是什么话?”方夫人气愤填膺,“你既知芸娘淑德,又怎可以在她入门不及三个月便提出纳妾的要求,不明就里的人,又会怎生看待她这个方家少夫人?”

  “别人做怎样的思量非孩儿所能控制,我只知道,我爱灵儿,”方拓儒低声,“就因自知愧对芸娘,是以灵儿做小,叫芸娘一声姐姐,若真依我本意,绝不会如此委屈了灵儿。”

  “你口口声声怕委屈古灵儿,”沉坐太师椅,向来不插手管事的方敬基也忍不住了,皱着眉头,他训诫儿子,“却不怕委屈了芸娘?情情爱爱过眼云烟,时日一久自会淡去,贤妻孝子却是一生的事业,你重病在床,芸娘不嫌弃,仍愿嫁入方家代你服侍双亲,光这气度修为、巧慧心思就足以让你疼惜一生回报,怎知,你身子刚复原,开口第一个要求,竟然就是要纳妾?!”

  方敬基沉下脸,立起身来拟拂袖离去,摆明不想再谈,撂下话。

  “别说做爹娘的不通情理,这事儿若真要允了你,那才是不懂人情,纵子胡为!”方敬基正要出厅,却见儿子双膝跪落,双日清明。

  “允也成,不允也成,儿子心意已定,双亲若不同意让灵儿进门,孩儿宁可长跪不起!”

  “成!你有本事!方秀才!”方敬基着了火,这独子自小饱读诗书,孝顺敬惕,尤其对他的话语从未有过半句忤逆,这会儿许是鬼迷了心窍,竟然为个女子,对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气颤了手,方敬基指着儿子,“真有本事别给我跪在大厅里让我瞧着生气,去给我跪在方家门外大街上,反正你为了那女人什么都豁出去了,也甭在乎这点儿皮肉尊严了。”

  “是不是……”方拓儒倒是不怒不气,睇着父亲,“是不是我跪了你便答应重新考虑这事?”

  “你跪你的街,我过我的日子,不干我事,你管我做何心思?是你说娶不着那妖女便要长跪不起的,不是吗?”方敬基哼了老大一声,“我倒要看看为了那女人,你有多硬气!”

  方敬基拂袖而去,留方夫人急急劝慰儿子,“跟了你爹这么些年,头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行行好,别同你爹闹僵了,这事儿,咱们且慢再议。”

  “娘,对不起,孩儿让您忧心了!”方拓儒缓缓立起身来。

  “忧心无妨,只要你肯想通……”方夫人话来尽,见儿子转身踱出门庭,急急迫上前问道:“儒儿!你……你要上哪儿去?”

  “跪大街!”

  淡淡丢下三个字,留下目瞪口呆的方夫人,方拓儒绝袂而去。

  ~~~

  天下事无奇不有,尤其当这乱世。

  但堂堂一个秀才跪在大街上还是招来不少好奇围观的人群。

  上见着有好事者吱吱喳喳靠近,墨竹便会双手伸平嘘呀嘘地将人轰走,赶鸭子似地,赶完一群又来一群,好事者就像闻着了血腥的苍蝇似地,呼朋引伴,去了旧的,又来新的。

  “嘿,那是方家少爷,少年秀才呢!”

  “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失?这么大的人了,还让方老爷罚跪大街?”

  “不是罚,听说是自愿的!”

  “自愿的?天下哪有这样的傻子!”

  “好像是和方老爷闹意气,吵着要纳妾,方老爷不许,他便跪着不起。”

  “纳妾?!”听话的人搔搔头,“可不久前,方府刚办过喜事,大红花轿扛来了沈家小姐,不是吗?那时候,听说还是为了帮病榻上的方少爷冲喜,赶着办妥的。”

  “是呀!你瞧瞧男人有多薄幸!新妇迎入不及半载便要纳妾,也难怪方老爷气成这副德行,方家世代书香,没做过半点薄凉无行的事情,这方家少爷向来好好的,这会儿怎会突然转了性?”

  耳语叨叨絮絮地,如潮水涌近,说话及听话的人摆明让它不再只是耳语,是故意要说给跪着的方拓儒听的。

  墨竹听了一肚子气,直想对众人大嚷,干诸位屁事!快给我散去!

  回过头,他心疼的望向少爷,却见方拓儒阖眼跪着.对闲言闲语浑然未觉。

  “好少爷!”墨竹将伞随着日头转个方向,就怕少爷被晒晕,“您何苦这样同老爷斗气?算了吧!古姑娘会不会是你终生良配,你心底有数,这事儿老爷夫人尚且不知,日后若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衍生出多少事情呢!其实就算不能明媒正娶,依古姑娘的本事,你想见她,只消让她过来探望即可,又何须闹弄到这步田地。”

  “我不想让她为了见我委屈自己、躲躲藏藏,”方拓儒睁开眼睛,想起那日灵儿躲在床下的事情,眼神一黯,“更不想总用我对她的恩情来拴紧她,我要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同我一起,我要让她开开心心地跟我在一起,如果连这点尊严我都不能为她争取到,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少爷!别怪我多心,”墨竹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扫视方拓儒,“古姑娘是不是曾让您吃过什么失心丹之类的迷药,自从您喜欢上她后,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墨竹!”方拓儒笑了,“述药只能逞一时之效,情爱才是可以让一个人完全脱胎换骨,至死不悔的灵药,现下你不懂,待你尝了情果,自会明白!”

  “瞧少爷这模样,”墨竹摇摇头,“墨竹宁可不懂。”

  方拓儒笑笑不再说话。

  人了夜,起了夜风,墨竹帮少爷送来馒头,却让方老爷遣来的方管事拎回府里,方家两道大门“匡啷”一声阖上,方老爷下了命令,谁都不许帮这逆子求情送饭送衣。

  非得让他清楚自个儿有多懵懂迷糊才成!

  这回方敬基是横了心定要整治这个儿子不可!

  前两夜还算好,方拓儒倚着门口石狮睡睡醒醒,夜里巡更人见着他,摇摇头,呸了一声,吐口浓痰,梆子敲得更加响亮,忤儿逆子、薄幸郎君,不值得同情。

  第二天、第三天,白日看热闹的人虽然减少,但少了墨竹的撑伞、送茶水,两日下来,方拓儒唇部干涸,原是细皮白肉的书生被晒得像只赤红红的虾子,皮肤上多外龟裂,断粮缺水,神智已然略微陷入昏迷。

  只是,他的双膝仍是固执地跪着,并未因为无人在旁监看而稍作休息。

  方夫人心疼儿子受苦,加上他大病初愈,几次想要偷偷找人帮儿子送食粮,都让方老爷挡了回去,甚至,一怒之下,命人将夫人锁在房里,严禁出入。

  第三夜,黄昏时开始落的雨,原先滴滴答答地倒是解了方拓儒口渴之苦,一俟入了夜,雨势加大,滂沱雨势栖水似地落下.瑟缩在雨里,方拓儒全身发寒。

  子夜时,方拓儒原倚着石狮起了睡意,突然,顶上不再落雨.他还当是雨势已停,但耳朵里分明还听得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由心生诧异,睁开跟,对上一对清灵动人的眸子。

  只是向来那总是含着笑意的眸子竟然漾生恼火。

  “你何苦如此?”

  “为了你!”方拓懦对着眸子的主人无所谓浅笑,“值得的!”

  “不值得的!”

  灵儿光了火,她蹲在方拓儒身前,持着伞为他挡去大雨,但就算挡着了雨,他早已一身湿,见他一身肮脏儒衣,面目邋遢,全然不复初次见着他时的神采飞扬,儒生风范。

  咬咬牙,灵儿恨恨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非要为我枉送性命才甘愿吗?你何以如此蛮不讲理!早知如此,我根本不该接近你,还谈什么报恩?!这根本是在报仇!”双目透出寒芒,她冰冷着声音,“到此为止!你我互不相欠,今后各走各路!”

  “别……灵儿!”方拓懦急急伸手提紧旋身要离去的灵儿,“你我早无所谓欠抵,为你做的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只是……”他声音中饱含无奈,“只是,你别不理我。”他语气苦涩,“我没有错,更不是蛮不讲理,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

  灵儿愣着身子半天无法动弹,一颗心让他苦涩的语气压得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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