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声杂沓,听来应是正在查看着墓室,他知道这时候绝非寓去良机,一方面他怕在隧道里弄出了声响引来追兵,另一方面师妹犹在昏迷中,在如此狭隘难行的空间里硬要抱着个人匍匐出洞着实不易,还有,凿洞老叟来历不明,敌我未清,这个时候他尚无暇再添枝节。
趁此空档牧星野探操师妹脉搏,再翻了翻她的跟脸,继之松了口气。
迷药井无毒性,朱枯壬并无伤人之心,只不知他下手宽容,是否是因为他已可猜得出来人会是琉阳?
那日,朱佑壬带人上“聚宝天铺”找碴,牧星野也棍在人群里,虽隔得远,他还是在这姓朱的男人眼底发现了兴趣,那种像猫见着鲜鱼般的兴趣。
对这在燕京城里举足轻重的男人会对师妹另眼看待的原因不难理解,除了她与“死人债主”的关联外.琉阳绝丽的容颜远超出了男人对异性所能拥有的期待。
而这会儿,那在昏睡中依旧美若天仙、柔若星子的丫头正睡在他怀里。
师妹今年十六了吧!十六岁的她已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女了,再度相逢两人尚不及叙旧她就已昏倒在他怀里,只不知,她年幼时对他执着而认真的孩子气迷恋是否依旧?
“再搜!”
男人冷清的嗓音自洞外传来,牧星野抵近洞口,是朱枯壬!
被人围困在洞穴里的牧星野竟还有心情想笑,到矗后,这华服锦冠、出身尊贵、眼高于顶、聪颖善计的家伙也终于还是得亲自下来了吗?
“铁盒既是敞着的,那么进来的人肯定已然中了计,一个昏迷的人能走到哪儿去?”朱枯壬声音中盘着臆思。
“会不会……”朱枯壬身旁的人道, “那盗墓贼在咱们进来前已然遁走了?”
“很难!”朱佑壬摇头,“墓园外我派人守在远处盯梢着,起更前收到线报说有人进来,这之后咱们就围住了,想从中遁离除非他能隐形。”
搜索声响此起彼落,但搜归搜,墓中毕竟还躺了个刚死的侯爷,除了认真清查角落外,谁也不敢做主妄动里头的摆设物,更没想到一只高柜后竟蔽了隧道,不久,毫无所获的结果陆续传回。
“找不到人。”朱枯壬身旁的声音再度扬起, “王爷,咱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朱枯壬声音依旧冷清,“反正我已能确定问题出在‘聚宝天铺’就成了。”
“那么这里?”
“暂不封穴,振人在外头看守着,通知劬绍侯家属,就说小王问过上人此处阴地太潮,恐损后人福慧,需重开墓穴多颂三日经文方可封死。”
“三日?!”出声之人语气中满是不肯定。
“三日!”朱枯壬点点头往外踱行,“三日过了仍无所获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会另外想办法。”
朱枯壬声音远去,不多时墓中足音渐远,片刻后,墓中再度安静了下来。另外再想办法?牧星野蹙眉,他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男人究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东西!摇摇头,牧里野决定暂抛琐思,眼前,莲有他要先应付的事情。他举高手指抵近僵着身的老皇跟前,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竟又多点了几道穴口。
“不是不想放开您,而是,怕您替晚辈惹来更多的麻烦。”他续道, “前辈虽被点了穴却依旧能射出如此清湛炬亮的眸光,显见内力修为非凡,这会儿晚辈师妹犹在昏迷中,无童再生枝节,况且追兵未远,任何声响都可能会引来那只姓朱的狐狸。所以晚辈只能同您致声歉,请您再忍一会儿,等我师妹清醒过来咱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
老叟眼底虽是翻腾的刺芒,牧星野却视若无睹,不再出声,他侧伏着身子靠在师妹身旁憨下。
老皇莫可奈何,无计可施,恶瞪的眼神乏人问津只得讷讷收回,闽上眼,他静下心思不再望向那惹得他火恼的小伙子。
* * *
琉阳是被领下使劲的握持给弄醒的,她睁开跟,在夜明珠青色的幽光里有片刻的失神。
这里是什么地方?
垂下眼眸,她看见了对亮满厌恶的眸光和只爬满老斑疙瘩长着老茧的大掌,她凝神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老叟,接着心底更茫然,这白须白鬓一脸皱纹的老叟对她而言完全陌生,可他的眸子何以对着她生着怒火?
“臭小子!”
直至老叟出声她才弄清楚,老叟的怒火是向她身后的人发出的。
“你宝贝师妹在我手里,看你还动不动想点人穴道吗?”
师妹?!
琉阳心底一颤,不敢回头,原来真是他!迫兵无声,更是他救了她的吗?那么这个隧道又是怎么回事?
“前辈果然本事!比晚辈估计您会自行冲解穴道的时间还早了些。”牧星野在有限的空间里傲舒展了腰杆。
“小于故作镇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老叟一把将琉阳拉近身侧,看得出对牧星野这初,生之犊是有些忌惮的,琉阳身子一转,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就这样乍然出现在眼前。
他更成熟了,这指的不只是他的形体.还有他那素来洒脱不驯的微笑和那总蕴含着促狭心思,带点漫不经心的瞳眸,还有他那双大掌,永远满溢着足以安定她心思的力量。
“你到底有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你师妹在我手里!还不乖乖磕头认错。”
“不过是点了您几个穴道嘛!”牧星野笑嘻嘻的,“有必要搞到磕头认错这么僵吗?老前辈的岁数比咱们两师兄妹加起来的还要多呢,难不成,真这么小气?”
在老叟讶异的目光中,牧星野开始向隧道出口蹲身伏行而去。
睇着牧星野漫不在乎的举止,老叟有些错愕,“喂!小子,你当真不顾你师妹死活?”
“前辈若真有心想伤我们,方才您身子一可动弹后出手要对付的人,该是晚辈而非我师妹,既是钳住我师妹,想来有求于我们,既然如此,倒也无可惧了,任何事情都等出了这条老鼠洞再说吧!”
原来牧星野自始至终都不曾放松过对老叟的监视,只是见他无意伤人,也就任由着他去制住师妹了。
“你!”老叟挤不出话来,只得推推琉阳低声喝道:“娃儿!还不跟着走?”
隧道婉蜒绵长在地底升起盘落,偶尔遇着坚石还得兜个弯,牧星野手持夜明珠走在前头,一盏茶后忍不住喷舌称奇,这老头儿倒本事,能在这么长的距离外分毫不差地挖抵劬绍侯墓穴尾端,两旁土色新润,显见是在极短时间完成的,这老头儿是个土行孙,悠游于地底,只不知所为何来?
路上光滑大石壁细小裂缝里,偶有小泉冒滴窜出,在石壁上留下淡淡色债。
瞧牧垦野在隧道中行步稳当,毫无惊慌亦不曾回顾,让老奥不得不生起佩服,他似乎算准了自己不会在背后捅他一刀,或去为难他的师妹。
“女娃儿!你和你师兄是老不死徒孙?是:死人债主,徒弟?”
黑暗中,老叟突然刻意落后,拉开了和前方年轻人的距离,那小于太聪明,和他祖师爷爷倒似了几分,可这女娃儿却不同了,也许,他的盘算还得落在这女娃儿身上。
“前辈,”闻言琉阳一脸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不知道!”老叟哼了声,“若非为了老不死的徒子徒孙,若非为了听闻‘死人债主,重视江湖,若非为了探知王爷一心布局想擒‘死人债主’,我秦聿可投那么多闲工夫去凿个隧道通到人家墓穴里。”
琉阳讶然,敢情眼前这老翁千辛万苦凿道钻人劬绍侯墓底为的竟是“死人债主”而非宝物!
“察前辈身怀掘地绝技,这项本事倒叫人防不胜防。”琉阳说得真心。
秦聿睨着她,“丫头天真!好歹秦老头儿五十年前还是个武林盟主,再如何不济也不致沦落要盗墓跟死人讨饭吃。”
对方的奚落琉阳并不很在意,虽然她很想说明“死人债主”亦非为了与死人讨口饭吃而出手窃宝的,她只是微笑而语,“武林盟主?!老前辈好本事!”
“本事又如何?”秦聿语气中难掩自嘲,“人都快进棺材了,这一生却连自个儿最心爱的女人都没能拥有,武林盟主不过是个屁!”
琉阳无语,原来即使武功再高强,也不一定能够如愿得着心上人的垂青,原来凡人不分聪灵愚验,都会遇着相同棘手的问题。
“你喜欢你师兄?”没来由地,秦聿突然出了声。
“前辈!您别胡猜!”琉阳依旧微笑,神色毫无变化。
“活了七十七年,我秦聿可不是靠胡猜过日子的,”他压低声笑得诡谲,“师兄妹相恋,表兄妹相许,近水楼台,日久生情,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从古至今理所当然,老头子生平最爱这等美事,娃儿,别同老前辈打混仗,喜欢就说喜欢,女爱俏郎君,你那大师兄生得一表人才,脑子又聪颖得紧,喜欢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