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眯眼看着薄怒中的妹妹。“你真要养它?”
“真的!”她用力过度的点头几乎变成了九十度的鞠躬礼,“明天起连你都要去上学了,在这里,除了妈妈我既没玩伴又没可以说话的人,它会是我在意大利所交的第一个朋友的。”
“朋友?”白芜懒懒轻笑,“以你那口蹩脚的英语或只会三句的意大利话?”
“谁规定和意大利的动物沟通就只能用这两种语言的?”白苹涨红脸不服气。
“你教它中文和它沟通?”
她用力点头。
“有趣!”他扬手将小狼还给了妹妹。“中文之外记得教它点意大利的交通标志,省得哪天你带它出门时它什么都看不懂,你就只有等着帮它收尸了。”
“哥,我讨厌你这么诅咒它,”白苹向哥哥拉长了舌头,“它会活到一百岁,等你死了它都还在呢!”
“有了‘狼’友没了哥哥?”白芜笑嘻嘻,“苹,你才六岁,女生外向,可别这么快好吗?你想养它,那么名字呢?”
“名字?”她转着念头,“今天是中秋节,所以该叫它……”
“嫦娥?”他接了话。
“哥!它是男的耶!”她瞪大着眼睛抗议。
“你哥才是男的,至于它,”白芜哼哼气纠正妹妹,“它是‘公’的,不叫嫦娥叫月饼吧。”
“才不要,”她认真地想着,“它的毛色金灿灿地,正好和我们吃的月饼里那黄色的东西颜色一样……”
“蛋黄?”他皱了皱眉头。
“是呀!是呀!”她兴奋地拍拍手,“就叫蛋黄,哥,你觉得这名字好不好?”
“好,非常好,”他无所谓的耸肩,“只要这个蛋黄不是要叫我吞下的都很好。”他伸了懒腰准备返回屋里,“苹,该休息了吧。”
“我知道。”白苹将头埋进小金狼柔软的毛里,那黄色的绒毛几乎要掩盖掉她软软的声音了。
微转过身,白芜瞄了眼那匹在妹妹怀中戒备地瞪着他的小狼,耸耸肩他率先举步踱入了屋里。
他向来不喜欢当杀风景的人,而看得出这会儿那一个小人儿、一匹小狼都表明了不需要他这个“第三者”的存在了。
* * *
“乖蛋黄,听我说,洗了香香的小狼才会有更多人喜欢哟唷!”
十只胖胖小手指朝缩在角落一脸戒备的金色小狼进攻,几经失败,白苹总算如愿地将蛋黄给压进了水里,其实有几回,小狼是有机会可以咬脱小白苹的手而逃离脱困的,但它没有。
它虽摆明不愿让小女孩儿帮它洗澡,却也更不愿因此而咬伤或抓伤了她。
没多久,浮满了泡泡的小浴盆里伸出了一颗小浪的头,一头看来非常不快乐却只得乖乖就范的小狼。
无视于小狼不开心的神色,白苹细心地用莲篷头将心爱宠物冲洗干净,再包入了白茸茸的大毛巾里,拭净之后她再度将小狼像抱婴儿似地搂在怀里,净美的小脸蛋儿热情地偎紧着摆了张臭脸的小狼。
“乖蛋黄,现在你可香喷喷的喽,这样你才可以跟我一块儿睡睡嘛,今天太晚,明天早上我再跟爸妈说我要养你,等你大了点,我再帮你在院里盖间‘蛋黄屋’,在这之前,你先跟着我睡吧。”
将小狼蹑手蹑脚抱入自己房里,她将它搁在小床上并移开了原搁在床上陪她睡觉的芭比娃娃。
“蛋黄来了,芭比退位!”白苹对着金色小狼甜笑,“蛋黄,现在你对我是最重要的喽,真好、真好,从明天起,我将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接下来,她在小狼面前脱光了衣物换上小睡袍。
“嘿!小蛋黄!”她咯咯笑好玩地刮了刮小狼偏到一边红通通的脸颊,“哥没撒谎,你真是头会脸红的小狼耶!”
小狼垂下脸,像是反省又像是不屑。
“不玩了,蛋黄,我们睡吧。”
白苹打了个柔嫩嫩的小呵欠,小女孩儿五官细致,活脱脱是个水嫩的洋娃娃。爬上床,她先跪在床上对着月亮和上帝做了祷告,才抱着小狼爬进被子底,躺平后,她对着小狼眨巴了下那双全然无垢的大眼睛。
“晚安,我心爱的蛋黄,明天!明天对我们都是新的开始唷!”
六岁的孩子是没有复杂心思的,不到几秒钟,白苹已发出细细的鼾音。
听见声音,小狼耸立背脊,缓缓挣出了被子里。
小女孩儿睡前忘了合窗,匀柔的月芒洒银在室内。
月光底,那头有着美丽金毛的小狼突然张口朝向熟睡中的白苹俯身过去,它伸出细细的粉色小舌,舐舔起了那张柔美而动人的清妍小脸蛋儿。
在这个类似于吻的动作之后,它跳上了窗台。
回过头,它再瞧了眼熟睡中的白苹,接着它轻窜一纵,由窗口跃回了夜色里。
金色小狼迅速地离去。
* * *
“喔!天哪!谁能告诉我我心爱的儿子究竟在哪里?”
泰德·道格拉斯家中,他伤心的妻子白兰琪正在低头饮泣。
“没事的啦,白兰琪。”哈比古纳先挤出了一个酒嗝才能继续说话,“谁都知道咱们道格拉斯家族的本事,谁敢绑架我的宝贝金孙?”
“是没人敢绑架,怕只怕……”泰德出了怨语,“他是离家出走的,怪不得渥夫,有个整天迷迷糊糊发脾气就会变成天鹅的母亲,连顿晚饭都吃不安宁,换了是我,我也会想要离家出走的。”
“泰德·道格拉斯!”白兰琪竖直了头上黑色的长卷发,声调提高了八度,颇有再度变身的架式,“你、在、说、什、么?”
“我说”
不见了独生子的愤怒让泰德失了控制,骂人的话正要出口,却在此时,三个人的耳朵里同时听到了撞门的声音。
“别吵了,一定是渥夫!”
哈比古纳起身离开剑拔弩张对峙中的儿子媳妇,来到门口转开门把。
“我早说了这孩子没事的嘛,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就爱穷紧张……”
他的话停在半空,他开了门,门外并不是他的宝贝孙子,而是……
“一头黄色小狗?!”
哈比古纳捉了捉头上仅存的几根头发,“这是怎么回事?泰德,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狗的?”
“我没有,爸爸。”
泰德恭谨回话一胜困惑,他瞪大着眼看着那头金色毛发的小家伙无视于三人愕视,昂首阔步迈进家里,那神情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般的自在,它甚至对着哈比古纳起了轻吼,似是对于他说它是狗的话感到极度不满。
“天哪!是渥夫!是我的小心肝宝贝渥夫!”
白兰琪发出尖叫,冲到了金色小家伙身旁。
“瞧瞧它的蓝眸子,只有我的小宝贝才会有这样漂亮的蓝眼睛,相信我,我是他妈咪,绝不会看错的。”
“我的小渥夫,他变身了?”
泰德也跟着来了小家伙身边,跪下身他用着崇慕眼神摸索起儿子身上的金色绒毛,“喔,以人兽之神圣名,瞧瞧他,爸,你的老花眼镜该换了,他不是小狗,我泰德·道格拉斯的儿子——”他用着兴奋的嗓音道:“是、头、野、狼!”
“是狼吗?”哈比古纳开始擦眼镜了,末了,他蹲下身和儿子一样用着敬畏且抱歉的眼神睇着金色小狼。
“没错、没错,怪只怪渥夫还小,让我看走了眼,没关系,等他大点时就会变成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狼,而不像我们只能是可怜的小田鼠、愚蠢的猫头鹰和胆小怕事的无尾熊了。”
“还有……”泰德哼了哼压低声音,“一只空有啄人气势的白天鹅。”
白兰琪没空瞪丈夫,因为这会儿她的心思已全被儿子变身的事实占满了。
“是呀!”她目中满是星芒,“长大之后,我的宝贝将会是个伟大的狼人,在咱们人兽族有记载的历史里,可以变身为狼的狼人多半也都会在人类历史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若非一国皇帝,也会是名震一时的大将军,像法国的拿破仑、罗马时期的罗穆洛斯及雷摩斯英雄……”
“别忘了!”哈比古纳提醒媳妇,“英国的开膛手杰克也是狼人的另种典范。”
“那不同的,爸爸,”白兰琪维护地用力揽紧着她的小心肝,“开膛手杰克出生在个破碎的家庭里,自小便失去了亲人的照顾,我的渥夫不会变成那种‘人面兽心’的坏东西的。”
“别紧张,好媳妇儿,开开玩笑罢了,”哈比古纳笑呵呵的抚着小狼,“我们道格拉斯家的子孙当然是不会变成那种坏东西的。”
“是呀!”泰德抬高了胸膛,“我泰德·道格拉斯的儿子肯定会比那些什么狗屎蝙蝠侠或狗屎蜘蛛人的人兽族后裔更加出色,哼,什么蝙蝠蜘蛛的小家伙,加起来还不如我儿子的一根爪子来得本事呢。”
三个人愈说愈兴奋,似乎已帮小金狼预见了个光明的未来。
没人注意的空档里,小金狼排开了众人的手,悄悄地踱进了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