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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严小毓突然跑进教堂,何梦蝶又惊又喜。「蝶姊,祝福你!这是送你的。」

  严小毓打开手上的珠宝盒,取出一串碎钻项炼为何梦蝶戴上。

  二人微笑对视片刻,默默相拥,喜极而泣,不用言语自然化解了彼此内心的疙瘩,尽释前嫌。 汪舜国走到何父面前,满面笑容叫了一声:「爸爸。」

  何父仍是冷冷地望着他,并扫视他已剪短的头发和修饰过的落腮胡,然後满意地点点头。 在一旁的人见何父没动怒,才放下一颗紧张的心。

  汪舜国窃喜,何父似乎对他有所改观了。於是他从西装口袋裹掏出一包长寿香菸,抽出一根递给何父;何父讶然片刻,接了过来,他立刻掏出打火机为其点燃,何父才笑逐颜开的站起来,加入庆贺的行列。

  汪舜国与何梦蝶在台北的婚礼与喜筵并未大肆铺张,只宴请一桌,倒是何梦蝶的归宁喜筵,在何厝屋前显得隆重热闹。

  何厝屋前摆了五桌酒席,席席客满,在开始上菜後,何父端酒致词:「各位乡亲,今天是俺家女儿归宁……」话没说完,那些乡亲故意起哄:「讲国语,听呒啦!」

  何父明白那些乡亲向来的习俗,无非想藉机闹酒,而酒席才开始,他可不上当:所以拉起何母,示意她讲,然後对着众人敬个礼,举杯一饮而尽,大家都「哦」地鼓掌。

  何母举杯,微笑替何父接口:「这是阮厝第一摆办喜事,深山林内不比市内,大家请裁一点,稍等一下尽量吃、尽量饮啦……」

  汪舜国见何父、何母的举动及他们一国语、一台语轮番上阵,觉得有趣,不禁好奇问何梦蝶: 「你爸妈平常怎麽沟通?」

  「他们都听得懂彼此说的,但二人都喜欢说自己的语言。」她低头笑道。

  众人听完何母的致词,开始闹烘烘地大吃大喝、又笑又说的,乡下人的热情由此可见一斑。

  席间,汪舜国主动讨好地为何父、何母夹菜,无非是想建立友好关系。

  何父却一脸严肃道:「小夥子,既然我女儿愿意跟你,俺也认了,俺深居简出,她若受了委屈,俺唯你是问。」

  汪舜国尴尬她笑,汪母却眉开眼笑地说:「亲家公,有我在,安啦!」 何母举杯敬汪母:「亲家母啊,阮阿蝶以後就拜托你多照顾喽!」

  汪母听不懂,望着梦蝶说:「哎!梦蝶,你妈说什麽?」

  何梦蝶不好意思自己讲,向汪舜国说明後,由他解释:「她妈妈要我们善待她。」

  「哦,看来我得去学台语,才能和亲家母聊得上喽!哎,梦蝶,你放心台语怎麽讲?」

  她告诉汪母,汪母现学现卖,但滑稽的腔调引来众人的捧腹大笑,同时也掩盖了先前的尴尬场面。

  在南部宴客完毕的汪舜国与何梦蝶就直接去度蜜月,然而,蜜月期未满,就败兴而归。回到台北後,她呕气进门,他一脸丧气跟在後头。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汪母,被他们一进门的火药味给吓坏了!只见儿子与媳妇才新婚燕尔就不甚融洽,极为惊讶。

  「咦,好端端去度蜜月,怎麽提早回来?新婚就闹脾气啦?」

  何梦蝶不加思索气恼地回一句:「问您儿子吧!」

  「哟,回来第一天就给婆婆脸色看啦?」

  她自觉不对,羞赧地说:「对不起,妈……」

  她看了看汪舜国,赌气的往卧室走去。 汪母见状,赶忙兴师问罪:「舜国,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你欺负她?」

  「没有!」他支吾地不敢说。

  汪母突然开窍地说:「儿子,你该不会新婚就不行了吧?」

  他闻言,敏感地不知所措。「我……」

  「这怎麽行!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逗她开心。」

  汪舜国面有难色。 「去!去!去!别忘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当然,汪母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不能改善汪舜国的状况与痛苦,而她根本不知道她儿子早在八年前就丧失当男人的能力了!

  刚新婚便尝到痛苦的何梦蝶,发现结婚并没有为她带来快乐,那快乐似乎只是表面上而已;汪舜国是极尽所能的对她体贴,无微不至的宠爱她,但是她总觉得缺少了什麽。

  婚前,她不会去想床第之事,婚後,做丈夫的他似乎总在逃避,充其量只是紧拥热吻而已。当他撩起她的欲火使她想与他结合时,他又总是退却,没有理由的退却,冰冷着她热烫的躯体。她找不出好理由来原谅他的这种举动。心情郁闷的何梦蝶在工作室里整理、分类相片,看到自己和他去蜜月时所拍的照片,感慨的端详着。

  「人家说女人难解,这个男人才叫我难解。他到底有什麽事不能告诉我?」

  一阵门铃声吵醒沈思的她,她想起妹妹说要来探望新婚的她,赶忙起身去应门。

  「嗨!姊。」 看到妹妹,她的烦恼只得暂时抛诸脑後了。

  「妈要我带一只土鸡来给你补一补。」何梦虹把提在手上的袋子交给她。

  「妈真好。」

  尽管母亲对她的婚姻因父亲的关系而持反对态度,但後来在她执意坚持下及父亲的谅解下,也就能体谅她的心情;如今,妹妹又带来关爱之意,真叫她感动。可是,她婚後的心情,母亲是不会了解的,她也不能回去诉苦,因为这婚姻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把杀好的土鸡拿到厨房,放入冰箱,何梦虹跟进来颇感兴趣地问:「姊,洗手做羹汤的滋味如何?」

  本欲滴下的泪水,被她急忙吸回,她掩饰道:「还好。」

  何梦虹奇怪姊姊不自然的脸色。

  「姊,别人新婚都容光焕发,我看你一点喜气也没有,是不是姊夫对你不好?」

  「别乱讲,回去跟爸妈说我过得好。」

  她笑在嘴边,苦在心里,难过的将泪住肚里吞;这件欲理还乱的事情,只有单独找舜国谈了。

  星期天早晨,她撒娇故意要丈夫带她去郊外走走,想藉轻松的假日来舒缓彼此紧绷的心情。

  汪舜国怜惜妻子,也就一口答应了,兴高采烈的带着她驱车直上北投「禅园」。 山里一片翠绿,幽然宁静。

  北投的幽雅路,正如其名般清幽雅静,满山满谷回响的风声与谷音,都在诉说深山的空寂宁谧。

  车子停好後,他们下车步行。禅园周围景观天成,古木叁天,长涧清澄,另外还辟了一道石子步道区及人工飞瀑小池。这里的树木欣欣向荣,山泉涓涓而流,大自然的无限生机,为暂时逃脱世俗尘嚣的他们提供了绝佳的休闲。拾级而上,红尘已隔。以茅覆屋截竹为椽,木拼的地板及厚实木质的室内陈设,在昏黄的灯光下,拢聚了满室温馨。

  「以前当我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平静一下心绪,再回去。」

  「生活中总需要一些调剂的,尤其是你。」何梦蝶含笑,话中带话。

  「而你总是不忘调侃我,坐下来休息吧!」

  他们叫了一壶香茗,然後坐在倚窗的椅上观赏着屋外的景色,却各怀心事。

  汪舜国见她死盯着他,脑中止不住的揣思,就像那鸟儿飞上林间般地快速。一杯香醇的清茗,一山沈寂的幽静,她想藉着这满室的茶香,满山的宁静,与他剖心相谈,可是,他似乎无意配合。

  何梦蝶无法再等了。「你打算一辈子保持沈默,对我不言不语?」

  汪舜国叹了一声:「有些事是言不尽、说不完。有些事是不能言、道不出。」

  他还是不讲,她很生气。「你觉得我是你的负担吗?」

  他摇头。「不,我才是你的负担。」

  「那为什麽不说出来?你给我一个这麽沈重的包袱,我不想永远活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我本以为嫁给你,可以让你豁达一点,但是你却让我失望了。」

  她别过脸,幽怨的咬着唇,望着窗外。

  汪舜国紧握起茶杯,望着茶水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是人生哲学,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叁得透的。就像你,在我这片如明镜的心,洒下挥不去的尘埃,叫我如何理净?」她开始有点恨意。

  汪舜国顿时哑口无言。是的,是他把抹不去的尘埃带给她的,可是,他能说出这「尘埃」就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吗?不行,不行!目标只完成了一半,他不能半途而废,於是,咬紧牙关,忍着痛,决定继续隐瞒下去。凝望着她,他只能在心里对她说声抱歉。

  心情不佳的何梦蝶,由原先的乐观渐渐转变为忧郁了。

  汪母打牌回来,见她窝在家里无精打采的,甚是讶异。

  「咦,梦蝶,怎麽没去工作?」

  「身体不舒服,请了假。」何梦蝶懒洋洋地。

  汪母自作聪明,高兴的笑了起来说:「是不是怀孕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皱眉。「没事!妈,别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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