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用多问也料到她不是一个人住,就是家里没人,否则她不必颓丧地抵着门兴叹。
见到屋门旁摆了一盆九重葛,冀祺决定碰碰运气。
“哈!果不期然,盆栽下放了把备份钥匙。”
“你怎知会在……”她竟胡涂地忘了有这么一回事那钥匙还是她备份摆的哩。
“偷偷告诉你……”冀祺压低音量,勾勾食指,要她附耳过来。
“嗯?”季银芽不自觉也学他的轻声延颈,略缩眉峰,面色凝重。
冀祺的唇角迅速上划,引出两道笑意充沛的法令纹。“因为我家的也是放在相同的地方。”
“别担心,好在没伤到筋骨,”上完药,冰敷过,冀祺仰起璀璨的笑脸播报最新状况。“你看,已经消很多了。”
“喔。”季银芽虽然半信半疑,但又红又肿的脚踝的确没刚刚那么痛了。
“伤成这德行不乖乖躺在家里休息,干么还往外跑?”女人还真是娇贵,才那么轻轻一跌一撞,她就阵亡了,可当初要不是她那七老八十的阿婆走姿,令他好奇地回了头,他俩应该会像陌生人般擦身错过呢。
“你……”她本来只是肌肉酸痛外带一些小擦伤,眼前多了只宛如吹了气的小象腿,还不是拜他之赐……唉,算了!
老跟他这种死不承认错的人争这个,不啻是对牛弹琴、浪费唇舌,平白降低自己的格调,何必呢?
用力地深呼吸,季银芽稳住肝火,改口说:“我是去超商买……呃……唉……暧——”慢着,人家他是她的什么人?她饥肠辘辘的事对他宣扬做啥?
“买什么?要不要我效劳?”冀祺倒是挺热心。
“不!不……用,也……不是那么急啦。”季银芽其实想得要命,嘴巴却偏偏不配合。不过话既脱口,她更不好意思再反悔说:好呀,先生麻烦你,我想吃满汉全席。
有时她真恨她家教太好,为何那么客套有礼?噢,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哦——”看她燥红着脸又不时抚着腹部,冀祺顿悟她何以支支吾吾,于是,他二度自告奋勇。“这种事怎会不急呢?我去帮你买没关系啦。”
“哦……”糗死人了!她“嗷嗷待哺”的表情那么明显吗?
“你用不着难为情,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嘛。”冀祺哥俩好地拍拍她的肩头,随即快步消失在门后。
“等等……”季银芽根本没有机会拒绝。
是,让一个不认识的人替她买食物,他会不会在里面下药,然后把她……
“嗄——太恐怖喽!”她猛搓浮个不停的鸡皮疙瘩,脑海尽是一些血腥暴力的社会版新闻,最后她觉得还是打个电话叫老二季博阳回来比较保险。
不过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她又叹声放下。
博阳那小子最近严重缺乏睡眠,手边除了大批的漫画邀稿待解决,尚有几个与电玩公司的合作案在旁等候着呢,她不该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但是……她遭人杀害的事算小吗?
许是嫌气氛不够刺激,尖锐的门铃声突然叮咚作响。
“啊!”季银芽惊呼地从原地弹了起来,绷僵的神经好半晌方恢复镇定,她跳着单脚去开门。
仍是那个冀祺。
“我回来喽。”他手中提了两大袋,一进门就喊。
“辛苦你了。”
瞧他!说得好像他住在这里。季银芽暗自嘀咕,却没留意到她无心的答腔分明也是当他为自家人看。
“不会啦,超商也没多远。”眉眼噙着他一贯的嘻笑,冀祺也接得很自然。
两人均未觉察这番对话有何不妥,可要是听在第三者的耳里,还道他俩是甜蜜的小夫妻呢。
“你买什么这么一堆?”季银芽咽了咽口水,瞩咐自己要忍耐,等一下不论他讲得如何天花乱坠,都不准受骗去吃他采购的食物,以防万一。
只是百忧百虑,她却忽略了她随便放人进门的举止才叫危险,且她这算是屡犯哩。
“喔,我忘了先问你习惯用哪个厂牌,所以就每一种挑一包,你赶快拿去用。”这么热的天气哪像春季唷!
冀祺将袋子塞给她,便迳行步往厨房的方位,寻找解渴的泉源。
“厂牌?”是泡面吧。
想到待会儿热水一加就有东西吃,过低的血糖便不禁兴奋了起来,什么万一,什么受骗,全被季银芽抛诸身后。
她喜冲冲地倾袋一倒——
蕾妮亚,好自在,摩黛丝.苏菲,甚至新窜红的“茉莉”……等等市面上琳琅满目的卫生棉,果然如他所言,真的是一家一包。
“呃……”季银芽当场愣住。
原来先前他口口声声称了解她的“正常生理现象”的那种事”,指的是她每个月皆会固定来一次的“那种”正常“生理”现象……
“怎么?没有你要的吗?”冀祺的中低音逐渐靠近。
“嗄!不……”这专属于私密的女性用品怎能让男人看到……季银芽手忙脚乱地将卫生棉装回袋中。
不知是太紧张、太羞惭,还是饿过度,她脑门竟然有些发烫发晕。
“要不我再去其他商店帮你找找看?”冀祺拎来两罐绿茶。
“我不是……我是……这……不要……谢谢。”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季银芽干脆闭上嘴,她相信她此刻的脸八成比关公还红。
天呀,经过这么穷搅和,肾上腺素分泌过旺,她肚子更饿了。
“真的不要吗?”据他的调查,女人买卫生棉就和男人买香烟的习惯一样,往往会选择常用的厂牌。
“对!你……我……”季银芽恨不得快快结束这个羞人的话题。
说真格地的,如果他是她的男友或老公,他这种肯帮女人买卫生棉,甚至细心到连标准型、夜用型和一般型都有的体贴行为,笃定会教她感动不已,但是……他和她又不熟,更遑论亲密到那种地步,莫非他是……
“你在吃我豆腐?”她如刺谓般地瞪他。
“吃你豆腐?”冀祺只想尽速消暑止渴,并未很仔细聆训。
他拔掉其中一罐拉环,递给她。
“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空腹喝下去,她怕一会儿胃痛,于是摇摇手表示不要,他便顺理成章地收归己有,那大刺刺的模样比她还像户长。
“‘为什么’什么?”沁凉的溶液顽皮地滑过喉结,冀祺洒脱不羁的举止酷肖饮料厂告里的帅哥。
看得季银芽不小心便失了神。
其实他的五官分开来看,仅够得上“可以”。他的双眼皮不是很明显,浓浓的长眉也太粗太黑,但怪就怪在这些还可以的五官合起来,竟出奇地英俊惑人,特别是那时柔时坏的炯炯眼神,更令人招架不住。
漂亮的骨骼勾勒出漂亮的轮廓,天生衣架子的修长比例,即使他一身简便的 T恤牛仔裤,依旧予人一种魅力无法挡的悸动,而她,居然一直没注意到他是这么地挺拔出众。
最让她参不透的是他俩才见过那么几下下,她竟觉得对他一点也不生疏,就像两人认识很久一样……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大肆造反的胃却在此时抗议主人的心猿意马。
她的脸又红了。
“说到豆腐——我还真的饿了耶,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呀?”冀祺立刻抚着肚皮吆喝,佯装那阵不雅的音效是他制造的。
“有是有,可是……”不管是不是巧合,他让她免于尴尬。
季银芽心里好生感激。
或许他这人并不坏,也或许,他是真的很体贴喔!
电锅是空的,冰箱内没有隔夜饭,生肉生菜倒是挺多的,所以冀祺就地取材,从冰箱取出一包未煮的鸡蛋面和一些物料。
“这是……那些……那个……的钱。’”季银芽支着单脚站在厨房门口,第十九次朝他伸出手,细致的雪肤桃腮染了一层羞涩的酡红。
虽然他没开口要,但是她不愿让他以为她占人便宜,因此她私下把那两大袋卫生棉上的标价加一加,数目应该是不会错的。
“你挑食吗?”冀祺看都没看那些钞票。
“什么?呃……不,不挑。”问这做啥?哎唷,他到底拿不拿呀?她手这样举着很酸耶。“这钱,……”
“那就好。”他转身寻访他要的锅碗瓢盆。
“等等……那个……真的不必啦,怎能让你……啥?铲子?喔,铲子在下面的橱柜……我说冀先生……”季银芽歉然地瞅着高硕的身影在内翻箱倒箧。来者是客,她受的礼教没有让客人下厨这一条。
“我叫冀‘祺’,不叫冀‘先生’。”冀祺开始点炉, 热油,洗菜。
口头上,他仍意思意思地征询主人的同意。“这样吧,我帮你弄吃的,你答应让我饱餐一顿,那些钱也一笔勾销,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这说什么都是他比较吃亏呀,不过他坚决的眼神却不容人拒绝。
“可是……呃……成交。”季银芽恭敬不如从命,况且她是求之不得,尤其爆过的蒜香已攻克了她整条呼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