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季银芽双手环胸,定眸瞅着他。
这人一早是拿醋当牛奶喝啊?口气这么酸。
“你不用工作啊?动不动便往这儿跑,小心被老板赶回家吃自己。”大概就是他太混,所以他这位业务员都已经三十好几了,人家可能都在开宾士了,他还穷到连一辆摩托车也买不起。
“如果到了那种田地,你愿不愿意收留我?”会担心他的工作就表示她关心他,所以他还是很有希望。
“喝!我可养不起你这个大胃王唷。”思及他吃西瓜的蛮劲儿,季银芽忙不迭摇首举手投降。
“问问罢了,干么拒绝得那么快?”陡然让人浇冷水,冀祺不悦咕哝。
“你又在发什么牢骚?”瞥了一下手表,她不待他回答便挥挥柔荑接着说:“不招呼你啦,博阳差不多要到了。”
“别等他啦,走,我载你去医院。”先下手为强,此乃冀祺故意比他早到几步的目的。
“你少胡闹了。”季银芽一笑置之。
“我看起来那么不正经吗?为何我讲的话,你老当我在开玩笑?”冀祺懊恼地蹙着眉峰。他从不晓得自己做人竟是如此失败。
“你看起来的确是在说笑嘛。”季银芽反驳。
“好吧,那我现在很正经地告诉你,小姐请上车,OK?”冀祺绷着长相性格的俊脸,装出一丝不苟的气派。
“要走你先走呀,拜拜!”季银芽很不给面子地格格娇笑,她认为他还是较适合吊儿郎当的痞子调调儿。
“咱们昨天不是讲好了吗?”笑他总比骂他好,起码他的计谋多少奏了一点点效。这追女人呀,脸皮就是要厚,硬的不行便来要耍赖,因为女人的免疫力通常不会太强。
“对,咱们昨天讲好——不要你载。”季银芽现在终于体会到小妹襄雪何以对死缠烂打的男人那么感冒,不过……他这么缠着她是为什么?
难道是他对她……哎呀,这怎么可能嘛,她大白天还作什么梦啊?她又没有襄雪的花容月貌,人家怎么会!
“赏个脸嘛,我的跑车还没载过女人喔。”冀祺软言相诱。
“是吗?那我可别破坏你的规矩。”季银芽百般叮咛自己,莫教他的油嘴滑舌所蒙骗,但心中洋溢的无名欢喜却是怎么也抹杀不了。
“你听到了吗?”冀祺忽然大喝。
“什么?”季银芽连忙竖起耳轮,仔细聆听大地菁华,然除了远处车辆的喧嚣声,似乎没发现任何异于寻常的。
“呜……我的跑车在哭泣。”冀祺倏地抱住他的铁马哽咽。
“你这人唷就是没个正经。”季银芽白眼轻啐。
接着,她仿佛顿悟了什么似的,惊诧地指着他那台每次都会跟着他一同现身的单车。“这就是你刚刚一直在说的跑车?”
不会吧?
搞半天……原来此“跑”非彼“跑”?
“对呀,很酷吧,你别小觑它喔。”冀祺登时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献宝。“它的材质轻巧,车身一体成型,夜间还有萤光反射,而且附有十五段变速,全世界绝对找不到第二台!”因为这是他特别请专人按照他的需求而专门订做的。
“既然那么酷,当初你怎么还会撞到我?”季银芽又翻了翻漆黑的眼珠子。何况对她这种从小学四年级以后就没再碰这种代步工具的人,单车就是单车,即使它会唱歌,它仍旧只是部单车。
再者要她抱着一只裹上石膏的脚坐在后座……噢,饶了她吧!
“呃……这……”冀祺一时语塞,然后尴尬地笑,挠着腮。“马偶尔也会失一下小蹄嘛。”
“那你还想用这个载我去医院?”就因为他那匹马偶尔失了那么一小蹄,季银芽可是付了好大的代价。
“傻瓜,骑这个才不会塞车。”台北的交通绝非常人能忍受,冀祺踌躇满志地搬出每一任市长在选举时,均会提及的伟大施政报告。
“我宁可塞车,也不想再断另外一条腿!”议槌立刻敲下否定的声音。她若让他载,才真会沦为天下第一大傻瓜。
“叭——”恍如喇叭卡住似的刺耳声音蓦地插入。
一辆纯白色的吉普车在他俩跟前停住,褐色的玻璃车窗缓缓降下,逐渐露出季博阳那张漂亮的潘安面庞。
“是不是有无聊人士在骚扰你呀?”他问。凉凉的语调煞是嘲讽。
“你这家伙!”冀祺这辈子遇过的人不少,但像他这般狂妄嚣张碍眼欠扁的,倒还是平生第一遭,若用“天使的笑容,魔鬼的心肠”来形容他,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从昨儿便憋到现在的怒气正待发作,却被季银芽给拦下。
“别这样!”季银芽匆匆跳上吉普车时恳求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她催促司机。“我们快走吧。”
“银芽……”冀祺试图动摇佳人的决心。
得到的却是一堆由排气管喷洒出来的废料,和二四匹马力所卷起的滚滚尘,以及“博”兄那阵令人发指到吐血的得意讪笑。
第六章
“你和那个姓冀的,到底怎么样?”余光扫向后照镜,季博阳不禁抬了抬轩眉,噙笑的红唇兴味地荡出了大问号。
“什么……怎么样?”没头没尾的干么突然问到他?
季银芽眨眨眼,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你说呢?”季博阳玩性大起,蓄意加快油门硬超了几部车。
“开慢点儿,咱们不很赶……”季银芽畏惧地待吉普车步入正轨,才又跳回原来的问题。“没、没怎么样啊。”
怪了,她没事穷紧张个什么劲儿?她现在会感到如坐针毡是因为车速影响,和弟弟的暧昧语气毫无关联,她大可不必作贼心虚……嗯,对,一定是这样子没错,是她想太多了……
呵呵呵……等等!
她作什么贼?心什么虚?
“哦?是吗?”季博阳又盯着后照镜,笑意变得更浓了,“那——他老兄为何会这么紧追不舍呢?”
“紧追不舍?哪、哪有?”季银芽张口结舌了几秒钟,玉颜接着覆上了大片艳霞,她支支吾吾地辨护两人的清白。“你千万别误会喔,他、他……只是来家里找过我几次,我和他真的不熟,我、我们什么也没有
人家只不过放了一根引子,她自己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抖了七八分。
“甭慌。”姐还真老实,从小被他拐到大,如今仍是没有半点长进。“你先看看咱们后面再说。”
“啊?后面?”季银芽茫然不解地转过头。
车窗外尾随着长串的车阵,大大小小一部接着一部,不同的款式连着不同的颜色,将灰黑的柏油路装扮成五彩缤纷的斑马线;偶尔会有红灯造成的空隙,像是要人们乘机透透气那般。但她不认为博阳主要是叫她观望这些。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季银芽方欲问清楚,渐渐收回的视线,却让愈来愈放大的熟络形影所吸引。
肌理精硕的长腿健步如飞地踩着踏板,快马鞭策着单车前驰,骑士打弯的腰肢与车身、阳光和空气,融合成一道发光的流线体,敏捷地混在车队中窜流蛇行,随着彼此距离的缩减,骑士脸上的英气线条也就更加明显。
“喝!那不是……”季银芽愕然失声。
“宾果!就是那个冀祺,他从咱们出门后便一起跟着。”季博阳也是在无意间瞄到他的存在。
“这……他……人家说不定只是顺路而已。”季银芽不晓得这个猜测正不正确。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对他认知少的可怜,他家在哪里,他上班的地点又在哪个方向,她根本不清楚。
“是吗?干脆我们来求证一下。”季博阳当马路是他家的后花园,猛然一个转弯再转弯,又鸭霸地挤进内车道,至于交通安全和他人咒骂的喇叭声则仅作参考之用。
“你要做什么?”季银芽有不好的预感。
“你等着瞧吧。”季博阳故意放慢车速。
此举再度撩起后方来车的抗议,他大老爷依然气定神闲,迨冀祺三曲四拐好不容易要接近时,他又霍然加快。
“小心!”季银芽白着小脸,隐隐约约中,冀祺的唾骂仿佛就在耳边。
“哈哈!”相形之下,季博阳就玩得满开心的,他又恢复常速静候铁马战士披挂上阵救公主。
“博阳,别闹啦!”本来还道是塞车的缘故呢,现在季银芽终于明白博阳今天开车为何会时快时慢。
“有好戏看了。”季博阳置之不理。
想戴着姐夫桂冠骑到他头上的人,总得先来点考验吧,他倒想瞧瞧二轮的人力车,要如何与他的四轮传动争锋。
不一会儿,冀祺在那端的慢车道上与他平行,两男以眼神交战。
“你们……”季银芽左右为难,只能卡在中央当夹心饼干。
忽然,冀祺对她粲粲一笑,她洞烛机先,忙摇下旁边的车窗阻止。“不可以!不可以……危险!”
但冀祺已将龙头一偏,以单车的轻巧灵活穿梭过数部行驶间的轿车,再接近他们的车翼,还伸手抓住她侧边的车门,好与吉普车并驾齐驱——不难想像此时的惊险、旁车的斥责以及她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