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这节上什么课呀?”他赖到她的身畔,几个人共用的长方形桌椅,忽然显得有些拥挤。
季襄雪本来不想搭理,不过他始终歪头托腮地盯着她,俊秀文雅的脸庞上还挂着欠扁的笑,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温暖的鼻息,一直轻吐在她的粉颊上,搞得她浑身不舒服,害她没办法继续装瞎子。
“这节上的是‘人类心理学’,专门探讨何以有些人会那么变态缠人烦人,又不懂得看人脸色。”她讽刺地冷哼着。
“真的呀?”刁名豪如获至宝。“原来兽医系也教这种科目啊,这么说我来得还真刚好,我最近老是碰到像你说的那种人耶,正需要请专家给我指点迷津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最近老是在我跟前晃来晃去,是想追我呢!”她故意挖苦他。
“天呀,我做得这么明显,你到现在才感觉到啊?”刁名豪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这其中开玩笑的意味不是没有,不过却仍让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心跳也无端地多怦了几下。
季襄雪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他不断地制造机会接近她,是因为他对她有着相当不错的好感。
其实她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毕竟似他这般外貌英挺,风度又翩翩的男子很难不让女人心动。何况他还会逗她生气逗她笑,即使他放软身段讨好她时,他也仍然保持自我,不像其他男人只知一味的迎合奉承,变得一点个性也没有,或肤浅地只晓得用金钱和物质来取悦她。
事实上他连一朵花也没送过她,偶尔还会给她脸色看咧。
可正如大姐告诉她的那席话——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
而她,一向独立有主见,更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她也不想否认她对他确实有着异样的情愫;但她却不能确定他对她是真心相待,或许他也和旁人一样,纯粹只是受到她的美貌所吸引,这年华会老去,美貌会逝去,一旦到了那一天,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地对她趋之若骛吗?
她很怀疑,而且是非常怀疑。
所以刁蛮跋扈骄纵,只不过是她吓阻他们的最好方法。
而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这招确实非常有效,且屡试不爽;凡是她想甩掉的男人,她只要使出这一套,通常都能一劳永逸,“药到病除”。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刁名豪面前总是显得特别蛮横不讲理,说明白一点就是她想测试他、考验他,让他知难而退。
“怎么啦?”刁名豪见她久久不语,不禁用手在她眼前招魂。“是不是我长得太英俊了,所以害你看呆啦?”
嗟!这家伙……算了,有人天生就是皮厚,季襄雪就算再怎么多说,他还是皮条得很。
“你快滚吧,我们要上课了。”她没好气地挥手赶人。
“那刚好,表示我没有迟到。”刁名豪自在洒脱地耸耸肩,完全不觉得自己处在这间教室里有多突兀,更不管其他同学的好奇目光,或女生三人组的虎视眈眈。
“什么意思?”她问。
“我今天是特别来旁听的啊。”说旁听是假的,他来缠她倒是真的。
“旁听?”牧童来旁听研究所的课……这倒是天下奇闻。
季襄雪挑眉瞟着他,摆明了是瞧不起他。
此时上课铃响,教授接着进入教室,她只好压低音量。
“喂,你不用上班啦?”
仿佛她问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问题,刁名豪挑高一眉睨着她。“上班哪有追你重要,再说我们老板一向很鼓励员工上进。”
“追我?!”季襄雪听到自己在大叫,忙不迭捂住红唇,歉疚地接受教授和全班同学们的注视。
老天,他爱极了她这种自然不造作的尴尬表情,这令她看起来平易近人又可爱多了。
“想不到你会这么高兴。”刁名豪一副吃了定心丸似的样子朝她耳语,并暖昧地用手肘顶顶她。
高兴?!季襄雪吓都吓死啦,哪还高兴得起来?
更何况她之所以没事就故意挑起两人之间白热化的争执,无非是想借机逃开这场情关,因为对于“爱情”,她仍把持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
“你稍微控制一下,厚脸皮的毛病别再又犯了好吗?”深邃的秋波打斜地飞来一瞥。
刁名豪不痛不痒,依旧笑得很……“贱”,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字眼,他的注意力甚至不在她的话题上面。
“哈,课本拿过来一点嘛。”他倒大方,未经主人的同意,已把她桌上的原文书拉到他俩的中间。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这想追她、要追她的人从南到北到处都是,但是只有他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威胁感,而她非常非常地讨厌这种感觉。
“你觉得呢?”刁名豪似乎很喜欢用这句话来反将她一军。
季襄雪觉得他这次不是在说笑,可她宁愿相信是她自己在吓自己。
“我想你还是只用嘴巴说说就好,千万别太认真。”她苦口婆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来你才是在开玩笑嘛。”抛下让人省思的一番话,刁名豪接着转过头去专心听课。
睇着他线条柔和的俊美侧面,季襄雪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没被她的趾高气昂吓退?这……可能吗?
各种繁冗理论的修业、各项精密医技的训练,以及各类病理学术的研究,终其目的,不外乎是想培育出一位优秀的兽医人员。
而“实习”就是希望这些明日之星,能与货真价实的动物们做面对面的接触,并且实地操演,累积经验,进而熟能生巧,独当一面;往后遇到突发状况也不会慌了手脚,平白延误了治疗时间,或丧失任何一条宝贵的生命。
至于“分发”,则是以最古老也最公平的抽签方式来决定,然后两人一组,共同照顾一批动物,为期一个月。
分发实习开始的当天,季襄雪和其他同学一样,在早上九点钟前就到了自己被分发到的仓库,找该处的负责人办理完报到的手续。
“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你们到处看看,他会顺便告诉你们该做什么,你们要是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提出。”负责人交代完便去忙自己的事。
趁着这个等待的空档,那个打从得知与她同组后,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男同学,挣扎了一会儿才叫住她。
“季……季……襄雪!”充满敬意和仰慕的兴奋口气,战战兢兢得像是怕亵渎了她的美丽。
“什么事?”季襄雪收回了打量四周的星眸,笑盈盈地瞥向他。
刚刚要不是他和她同一时间报到,她恐怕还不晓得他是她同学呢!更甭提他是姓啥名啥来着。
“我……很荣幸……能和你同……同组。”同班一年多,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能够与她单独相处,也是他第一次鼓足了勇气主动和她说话,他不仅说得结结巴巴,甚至还兴奋得全身发抖哩。
“哪里哪里,还请你多多照顾呢。”季襄雪展眉微笑,心里也正在笑他不愧为低等动物,连笑的模样看起来也很低等。
“我……照顾……你?!”男同学受宠若惊地瞠大眼。
“讨厌啦,你真是爱说笑,难不成还要人家照顾你呀?”一声娇嗲加上扫来的媚波,可把人的魂魄给勾得又酥又软。
“呃……对对对。”男同学的呼吸差点停止。“我真讨厌,我真是爱说笑,我……我……”
想到他这种难得的好运,和其他同学这几天的羡慕眼光,他不禁感谢祖上积德、佛主保佑,喜出望外而笑得更白痴。
“对了,等一会儿他们不晓得会要我们做什么耶!你会不会紧张啊?”季襄雪嘟着红艳艳的朱唇接着说。“人家我好紧张喔!”
说这话时,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毕竟依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就算她没当过兽医,也不会把实习当回事儿,因此哪来紧张之说?只有像他们这种没脑的低等生物才会把她的话当真。
而她如今的一切演出,不过是要他自告奋勇地为她做牛做马,因为先人有言:物要尽其用。
“你不用担心,不管他们要我们做什么,我来就成了。”英雄主义立刻被激发到最高点,男同学当即拍着胸脯。
“真的呀,那我就放心了。”男人就是这么贱,一看到女人示弱,哪怕没几两重也会打肿脸充起胖子来了,其实任谁见了都知道他紧张得快要窒息啦。然而季襄雪仍故作崇拜地瞅着他。“还好有你和我同组,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嘿嘿……”男同学心花怒放,被捧得只会傻笑。
“不过我最不会写这种报告,听说光是要找资料就找不完对不对?”季襄雪又嘟起樱桃小嘴。
“没关系,到时候看我的。”男同学义不容辞,马上又跳出来拍胸脯保证。
“太好了,有你帮我‘写’报告,这样我就真的可以放心喽。”该做的有人要帮她做,该写的有人要帮她写,季襄雪至此目的全部达成,当然不须再操啥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