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么?”刁名豪忽然警觉地打斜和他长相匹配的斯文轩眉。“你不会是想拿我来做人体实验吧?”
猪八戒,人家难得好心关怀他一下,他那是什么态度呀?
“神经!”季襄雪娇啐一声,转头去看她的画报。
“哈……”换他好奇地靠过来了。
“干么?”她凶巴巴地吼回去。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她会突然关心他的健康,就像天空突然下起红雨般地不合常理,怪不得刁名豪要小心翼翼地请教。
该不会是她的“大姨妈”还没结束吧?
“神经病,我懒得理你!”季襄雪真想踹他一脚。
“怪了,明明是你先起头的嘛,怎么我这也神经、那也神经,莫非我还真的发神经啦?”刁名豪念念有词,看看她仍是嘟着嘴,他摸摸鼻子,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瞧,就是这样。
当然啦,刁大哥没事还是喜欢跟她抬抬杠,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嘛,不过他对她的语气、态度却比往昔平和温柔了许多。这也不是说他以前对她不好啦,基本上像她那样的撒泼,目前能忍受包容的也只有他一个,只是他现在似乎又比那时多了几分……宠爱?!
怪吧?怪吧?这事是不是真的很怪?
其实此种情形若是换成别人,她会认为稀松平常,合情合理,谁叫她天生丽质难自弃,犹抱琵琶半遮面,美到冒泡魅力无法挡……
呃,话题有点扯远了,总之如果对手是他,那就实在很……诡异!
嗯,没关系,不急,慢慢来。他想玩,她就陪他玩,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反正在实习的这段时间,她什么没有,就是闲暇空档特别多。
再说,让他这样宠着的感觉——挺不赖的呢。
实习最精彩刺激的部分,不在教学课堂上的实体解剖,而是你永远不晓得会在哪天晚上或凌晨的熟睡时分,让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挖起来,然后眨着惺忪睡眼,迎着冷冷的冬风,去帮你所负责的牛群看病和接生。
不骗你,这种经验只要有过一次,单是严冬那股刺骨的寒意,就够令人永生难忘。
除非你有办法叫你底下的牛群圈全都不准生病,不准生产,要不就是命令它们有事请在白天解决,万一不小心挑在夜阑人静之时,也请忍到早上再来发作。
可惜这些终究只是幻想,身为一个被褫夺公权的实习生,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问题仅差在你的运气好坏,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大家都怕在睡眠时间听到敲门声,尤其是这一种……
砰砰砰——砰砰砰——
“襄雪,襄雪,季襄雪!”刁名豪十万火急地拍打着房门。
“叫魂啊你?!”季襄雪好不容易爬起来开门时,身上的睡袍还只套了一半,至于她的脸色,也仅能用“臭”来形容。“你三更半夜没事不睡觉,跑来我这拆房子干么?”
“快点,快!”刁名豪没空解释,拉着她就要往屋外冲。
季襄雪借墙使力,又把他的人给拉回来。
“麻烦大哥你看清楚一下现在是几点。”她撩起他的胳臂,光火地指着他手上的雷达表。“你要是想请我吃消夜,对不起,我没那个习惯,要是你想请我吃早餐,那就更抱歉,请你六个小时以后再出现。”
砰——门跟着甩上去。
刁名豪趁一张俊脸快被打成肉饼前,先用手脚将门板抵住。“等等,你听我说,我家‘小花’……”
话不投机半句多。
“想聊天你找别人去,姑娘我要上床睡觉。”季襄雪试着拍打掉他的手,好把门关上,呼呼钻进屋内的冷风可把她给冻坏了。
“不是我要聊天,是我家‘小花’似乎不大对劲……”刁名豪焦灼不已,真想先把她绑架到现场再说。
“你家‘小花’不对劲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家庭兽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私人宠物可不在她此次实习的服务范围之内,更何况是她在睡美容觉的凌晨两点多。
“拜托……”刁名豪低声下气乞求着。
打从认识以来,他总是谈笑自若,稳如泰山,即使开开玩笑故意逗她,季襄雪也很少见他如此手足无措;而且大冷天的,他却急得满头大汗,显然他家的“小花”对他意义非凡。
“我不……”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样也说不出。
季襄雪翻翻眼白、咬咬唇,恨自己为何一看到他这副死德行就不禁心软。
“好啦好啦!”她趁自己尚未改变主意以前,唠唠叨叨地绑好睡袍。“真受不了你,牧场住了那么多的准医生,你谁不好找,干么偏要找上我……”
“你忘了今天是圣诞夜吗?你们学校的人全都休假回家过节去了。”也就是说,他也是逼不得已才找上她的。
“噢,对喔……”季襄雪的确是忘了。
因为她懒得和人家挤飞机,又懒得开那么远的路,而且高速公路铁定塞车,她也懒得跟着凑热闹,所以现下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留在宿舍里,刁名豪除了找她,也确实没有别的人能找。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仍是有话要说。
“哼,就是因为今天是圣诞夜,你就更应该让我好好休息,享受一下耶诞气氛……”牢骚归牢骚,她还是套上鞋子准备去看看他家的什么“小花”。
“谢谢,谢谢,快!”刁名豪早料到她是刀子口豆腐心,不管她嘴巴念的有多难听,最后她一定还是会答应,否则她当初就不会理那只流浪狗,更不会为了那只狗而哭得那么伤心。
“催什么催,我这不就是在快了吗?”季襄雪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接着又是一阵嘀咕。
第九章
季襄雪几乎是脚才踏出门槛没几步,便开始感到后悔,原本看起来就臭臭的脸色,是越来越往下拉。
虽然这南部的天候比北部暖和些,但站在附近毫无任何屏障的辽阔牧场上,风势之大,又夹着滨海地区特有的阴湿,再刮进皮肤毛细孔的感受,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体验个中的飕峭滋味。所以她极不高兴地坐在车内,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被他载到了十八号仓。
此地教授曾在课堂里带着全班同学来参观过两次,除此之外,因为路途离教室和宿舍都颇为遥远,加上只有双腿这项交通工具,她再闲再无聊,也不会那么勤快地挪驾莅临;隐约中,她只记得这里养的不是羊就是马。
“你家‘小花’咧?!”她打了个哆嗦。
“在这儿。”刁名豪半秒也不敢耽搁地拉她进入其中的一个马厩。
“这……这是马呀!”季襄雪看来看去只看到了一匹躺在地上的马,它看起来怀有身孕,而且情况很不好。
“我当然知道它是‘马’。”刁名豪蹲下来安抚地摸着马头。
季襄雪白了他一眼,然后她突然目瞪口呆,像是有人忽然给她当头棒喝似地想到了什么。
“老天……你家‘小花’不会就是……”她指着那匹马。
“你看它是不是难产了?”刁名豪对马的认识,是到了牧场工作以后才开始学习的,因而所知有限;在此之前,他所碰过的马不是在书本的图片上,就是从电视电影的萤光幕。
“老天,你家‘小花’怎么会是一匹马?”季襄雪喃喃自语,尚未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刁名豪忍不住也翻着眼珠子。
“起码我没想到会是一匹又高又魁梧的骏马! ” 季襄雪吼着。“你一直喊着‘我家小花’怎样、‘我家小花’怎样,所以我完全受到你的误导以为它是你的宠物,好比猫呀狗的……”
这和她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啊。
“噢,天呀……怎么会有人把马的名字取为‘小花’?”她至今仍处于惊讶的状态下,摇着头,频叹不可思议。
“你没看它全身都是深浅不同的斑点吗?”刁名豪倒认为这个名字取得再贴切不过了。
“我……”罢了,算她没问。他那时都能把她家的“布雷克”取名“威武”,她对他的命名能力还能有啥要求呢。
“你到底要不要帮它看病啊?”刁名豪这下问到重点了。
“可是……”季襄雪很是犹豫。
母马“小花”的双眼晦暗,先前的阵痛或许已经耗尽它所有的力气,它的精神虚弱到不能再虚弱。
“你是研究所的学生,也是有挂过牌的兽医,不是吗?”刁名豪半激半夸地求她。
“对,先生。”季襄雪也有话说。“但是本人执业的地点在大台北地区,请问您大哥有没有在熙熙攘攘的市区里,看过有人牵着他的宠物——一匹高过门楣的巨马到兽医诊所去挂门诊的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兽医!”刁名豪怪叫,然后搔搔颊动动脑,音量不觉逐渐降低。“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吧。”
“不是‘应该’,是‘根本就没有!”季襄雪立刻公布正确答案。“不光是我,大部分的兽医盾诊的不是猫就是狗,偶尔会有鸟、乌龟或天竺鼠,但是马……”去掉初来此地的那两次,她唯一真正“接触”过——请名位特别注意,只是“接触”喔——是在她读大三时跟着老师的户外教学,其余的了解全是她从书本上读到的理论,所以她根本毫无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