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昨天!”季惜枫忽尔又叫,并用一手捣着自己的嘴,另一下颤抖地指着他。
“怎……么啦?”冷浒眨贬眼,觉得脸上的黑线条更多了。
“莫非……”季惜枫瞪大双眸,面无人色地退着步,
“莫非我昨天在院里扫地,不小心讲你的坏话时被你愉听到,所以你就怀恨在心决定杀我灭口?”
这——什么跟什么呀,她还真当他是黑社会的流氓哩!
冷浒真是哭笑不得。“我想你误会了……”!
“没错没错,我昨儿个讲的那些话只是误会一场,你能了解就好。”她温驯顺从地陪笑,唯恐他一个不满导致凶性大发,随随便便的巴掌劈来,她就可以闪到一边变肉酱。
“既然咱俩误会解开了,你也没必要再跟着我,对吧?”她马上又说。 只是话才刚到他耳际,她脚底已抹油偷溜了。
“喂,你别跑呀,喂……”冷浒见目己越喊,她反而落跑得越快,索性闭上嘴,免得浪费唇舌。
“唉,伤脑筋,”他此番刻意换个全然陌生的新环境,就是为了不想与任何人有任何牵祉,这下可真是自我麻烦。
罢矣,好人做到底,东西早拿给人家早了事,省得届时又惹了一身腥。
莫奈何,他只好拔腿试图追上她的步伐。
“哇……不行了、不行了!”
快跑了一小段路,季惜枫见后方未再有任何动静,这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并弯进转角喘口息。 !
“我非得好好地休息一下不可。”
人哪,一下子肾上腺素分泌过剩又立即松懈下来,“没碌用”的肉体便会负荷不了地觉得疲累,肢体也会变得酸沈无力。
“刚刚有够险,幸亏我机灵给他逃过……”季惜枫腿软地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呼吸安全的空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完毕,一阵阴影很快地从旁扫过,很快地又“叭鼓”了回——来者正是忙着追赶她的冷浒!
“原来你在这儿,”太好啦,这下他可以交差了。
好在他眼尖,不然刚刚恐怕就和她擦身错过了呢。
“哗——”季惜枫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登时又被他这一唤给吓得整个人都贴趴在墙面上。
实在不能怪她胆小。他有一副相当低沈厚实的嗓音,发起声来甚至可以让旁人感觉到四周有回音,令人不自觉便会联想到以前学校的教官而肃然起敬。
“呃——”听觉神经因饱受摧残而耳鸣,冷浒二度让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骇退了一步,此刻他不禁要怀疑,她是独独卫着他,还是每次与人招呼都表现得如此……嗯,强烈?
“你就放过我啦,人家下次再也不敢了……不不,我保证没有下次……”季惜枫那方已叽叽喳喳地在求饶。在前方,见附近又有行人来回走动,她的胆子竟大了起来。
乞哀告怜的低姿态旋即摇身换作咄咄逼人的凶模样,但哆嗦的声音却仍然泄了她打肿脸充胖子的底。“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现下有那么多目击者,谅他“应该”不敢乱来吧?
“哪!”除了把东西还给她之外,他并不想怎么样。冷浒拎了怀里的其中一袋到她面前。
“干么?!”惜枫被他突来的举措吓得紧靠着身后的墙。
“你的。”袋子又往前挪了几公分,他只盼她尽快收下,他好尽快走人。
他早说过的,他不想和任何人有牵扯。
“我……的?”季惜枫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敢伸手去接,不过她的表情倒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认为里面是炸弹。
冷浒感到啼笑皆非。
“你忘在超级市场的柜台上。”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这女孩肯定是社会新闻看太多了。
“我……忘在超级市场的柜……”惶惑高扬的问句顿了顿,季惜枫总算想起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哦——你是说……”她七手八脚地指着他又指着自己,再指向那一袋启祸物。“它就是……我刚刚买的……”
“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她终于搞懂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放心,骨碌碌的大眼仍瞅着袋上那个超级市场的mark猛瞧,仿佛如此乎便能透视出一切她假想的阴谋。“弄了半天,你沿途一直追着我跑,只是为了要把这袋东西拿给我?”
“对。”冷浒保证再三,就差没把头砍下来给她做担保。
“喔……好在好在……”一想到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吓自己,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由得一阵怒火中来,有股遭人戏弄的恼羞感,至于“害怕”,已暂时被她踢到脑后去了,“那——你为何不早说?!”
“我……”天地良心,就和接下来的情形一样,他哪有机会说?
“都怪你啦!”佳人怒火狂烧。
“没错,就是你!”这骂人的话匣子一开,不到怨对吐完,一时半载是很难将嘴巴关上的。“刚刚在超级市场里要不是因为我突然看到你,所以害怕紧张得只记得要快溜,却不记得要顺便拿东西,如今怎会闹出这么个大笑话?”
“那……”冷浒盯着高指在鼻粱上的玉指,显得很无辜。
于是远远大家就能见着这么一个俨然大人乖乖站在那儿听小孩训诫的滑稽画面。
“不是我爱多想,动不动心里就七上八卜……”季惜枫越骂越顺口,边说还边指着他的头点。
“你看看你,没事长那么凶做啥?”
“这……”这个问题应该是去问他的爸妈吧。
“我讲话时你不要插嘴!呃……你看,又是你,害我忘了我刚刚说到哪儿啦。”她现在的德行简直是在耍无赖。
“你说我没事长那么凶……”冷浒好心帮她提词儿。
“对对对,就是这儿,”季惜枫嘉许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双手叉腰继续叨念,这回的火力集中在他右颊上的那道疤。“你这个肯定是某次帮派大火并时留 下的光荣战果吧?”
“不……”
“哈!被我料中了吧,你没事长那么凶就算了;偏偏还去混黑道,打架受伤不要紧,干么哪儿不受伤却偏偏破相在脸上呢?”其实以上内容纯粹属于她个人的臆测,他只是苦无机会推翻。“这破相在脸上也就算了,你好歹用刘海遮一遮嘛,不过那样可能需要遮住全脸……反正你干么去理个小平头,你是怕没人知道你就是电视里头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啊?”
“没……”冷浒仅是想把东西拿给正主,却元端招来一阵嫌憎,真是“好心被雷亲”,莫怪现代人都不愿意多事。
亏得他面恶心善修养好,否则别说是真正的“大哥”,就连一般老百姓听到这么一段似损似关心、乍闻之下又颇具人身攻击的话语,只怕早就翻脸了。
“我话都还没讲完你插什么嘴?”季惜枫发出另一波的河东狮吼。
“喔。”好男向来不跟女斗,冷浒摸摸一头鼻灰,好脾气地等待未竟的“谆谆教导”。
季惜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绕着他那目测绝对有超过一米八五的魁梧架子打景了好半晌。
“你要晓得你身材这么壮硕已经够吓人了,不要还老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来加强效果,没事把小孩吓哭是不道德的。”能让号称一七0 的她瞧了都嫌压迫的个头可不是开玩笑耶。
“是。”对于她的“指证历历”,冷浒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此刻旁边如果有镜子,他定会好好去照照,瞧瞧自己的模样是不是真有她描述的那么糟。
但是不管怎么样,长相凶恶不是他的错,身材壮硕不是他故意,他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和善,至于旁人要哭要笑就超过了他能掌握的范围。
“你知道人脸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肌肉吗?”季惜枫拉拉她那两蛇红嘟嘟的嫩腮,自问兼自答。“笑!”
说着,也没想到会不会太冒犯人家,或是此举表现得太过亲密,她竟然朝向他的双颊攻击——
“就是要你用来笑的嘛,懂了吗?”
“懂了。”冷浒发誓,绝非她拉扯他颜面肌肤的缘故,这回他是真的想笑。
讲那么多话,她也该渴了吧。
他从袋里摸了一罐矿泉水给她。
“谢谢。”仿佛这一切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季惜枫想都没想便接过来喝。
“想不到你跑得很快。”冷浒衷心赞叹。
倘使不是他脚长又常运动,方才的那场追逐战他铁定不是她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季惜枫好生惊讶,旋即又仰首展眉乐呵地宛如飞在枝头上叽喳不停的小麻雀。
“大家都嘛这么说耶,就连从不夸人的季襄雪也说我别的长处没有,就这四肢特别发达,我想可能是我天生无胆,所以落跑的功夫就特别好吧?人家我以前还是学校田径队的……”
呃,慢着——她干么同他说这些?
人家不过随便夸夸,她怎地得意忘形的老毛病马上就犯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