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迅速地冒出来,一下子就把整个厨房给薰得不见五指。久久被呛得满脸是泪、眼睛刺痛。
唉哟喂呀!怎会这样?!眼见烟愈来愈浓,一发不可收拾,久久呼吸困难,开始呛咳起来。
没办法了!只好逃了。
邢天放老远便见到浓烟阵阵。他心头一惊,健步如飞地往后园奔去。远远地,便见一个小身影捂著脸、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跑到一半又跌了一跤。
「久久!」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邢天放纵身一跃,恰巧接住久久瘦弱的小身影。
「你怎么样?!」他疾声问,心脏砰砰直跳。
久久睁著一双泪涟涟的眼睛。「我没事……厨房……厨房烧起来了。」
邢天放凝视眼前的景况,有一瞬间,他似乎呆住了,动也不动,一向犀利的双眼也变得茫然。
看他的那副模样,久久害怕起来。「大老爷……」
这声娇娇弱弱的呼唤,陡然震醒了邢天放,他双眼一眯、立时精光四射。「来人!快来灭火!」
主子的厉喝声震动了后园,长工与众奴婢们立刻蜂涌而至,拿起水筒厚棉被忙著救火。
邢天放则紧紧抱住久久,沉稳地下达命令。
幸好火势不大,加上邢天放指挥若定,火势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只是阵阵浓烟仍然不断,大夥儿都站得远远地,以免被呛伤。
正当众人安下心来,等待浓烟散去之际,突然传来极细致的奇特嗓音,如低沉的雷鸣;接著,厨房的大门、窗口,突然飞出一群黑色的物体,密密麻麻,如一张黑色的网。
「是虎头蜂!」有长工大叫:「大夥儿走远点,这蜂很毒,被螫会没命的。」
大夥儿听了都大惊,赶紧往四处散去。邢天放立刻将久久的头埋入自己怀中,带她迅速离开。
耳侧听著他微乱的心跳,脸庞感受他温暖的体温,久久心里暖洋洋的。
大老爷……
「你!」
突然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暇想。抬眸无措地张望,邢天放的怒容映入她的眼中。
「你又在搞什么?」
「我不是有心的。」小身子缩了缩,却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她垂下小头颅,不敢看他的脸。「我是想……想烤地瓜……上次小缘和梅歆没吃到,似乎很失望的样子,我不愿让他们失望,我想尽我的能力,让他们开心……」
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弱,却听得他怒火渐渐熄了。
这丫头……
不知道是第几回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邢天放揉揉久久的小头颅,低声说:「以后别再这样,火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在一瞬间,毁灭一个人的幸福、世界与命运……」
他声音里的苍茫刺痛了久久,久久忍不住哭了。「对不起,大老爷……我真的是无心。」
「算了。」看到长工匆匆地跑来,邢天放放开久久的身躯。
「大老爷,那些蜂都跑了。」
「怎么回事儿?」邢天放皱眉。
长工一脸庆幸地说:「小的刚进去看过了,原来是米缸后边藏了好大一个虎头蜂窝,许是地方温暖,那些蜂为了避寒,才筑巢在那儿吧!也不知道藏了多久,幸好这次烟把它们全薰了出来,要是日子再久一点,等春天来了,它们倾巢而出,那后园的人全都惨啦!尤其是老嬷嬷。」
邢天放听得心惊,脱口问道;「那蜂巢处理干净了吗?」
「大老爷放心,幸亏现在还是冬天,蜂的活动力不强,所以很快就清掉了。」
正谈话间,不远处忽然传来老太婆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啦!我才走开一下子,竟然把我的厨房给烧了。」
是老太婆嬷嬷?!
只听水颐娇怯怯的声音响起。「是夫人哪!可她不是存心的,您别怪她,虽然她常糊里糊涂地。」
只见老太婆气冲冲地走过来,面色不善。久久缩缩身子,知道自己惹恼了这个脾气不好的老妇人,该遭殃了。
正当她低头准备认错之际,邢天放却一箭步窜出,挡在两人中间。
「她不是存心的。」邢天放柔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老太婆怒声骂道:「但是她未免……」
「厨房里有虎头蜂窝,若非久久这么一闹,您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处在危险之中啊!」
一句话说得老太婆嬷嬷立刻变色。她颤声道:「此话当真?!」
「自然,难道作儿子的会骗您吗?」邢天放将久久拉到自己的身旁。「所以久久可以说是救了您,您别再怪她。」
儿子?!久久双眼陡地瞠大。大老爷对嬷嬷自称「儿子」?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千百个问题在她脑里乱转,久久正想开口询问,不料邢天放身躯一歪,接著整个人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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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颗在门口探进探出两千余次的小头颅感到不耐,老太婆终于嚷道:「想知道啥你就进来吧!别再张望了,弄得我头昏。」
久久听到大赦,立刻露出笑靥。她满脸挂著讨好的笑,轻轻巧巧地走进老太婆房里。
「天放怎么样了?」老太婆问道。
「大夫还在给他诊脉,已经进去好一段时间,水颐怕我们打扰大老爷,所以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老太婆皱皱眉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然而却没说什么。久久四处张望,只觉房间布置清俭朴素,完全没有大户夫人的豪奢。
「很奇怪吧!」老太婆笑笑。「你定在想,怎么身为京城首富的娘,却在自个儿儿子家中作厨娘、睡破房?」
久久大力点头。她不相信大老爷会亏待自己的亲娘,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想到这里,她的心都化了。
看她满脸陶醉之色,老太婆诡异地笑了。「久久,你爱上我那傻儿子了吧!」
久久一听,顿时红霞满面。「老太婆嬷嬷,别拿我开玩笑。」
「难道不是?!」老太婆取笑。「我这儿子虽面目英俊、能力不凡,不过坏就坏在他生了一张平板脸,性子又冷,不说话时挺吓人的。连他儿子都怕他,可那是你们不了解他,其实他是最最好相与的一个人了。」
久久拼命点著小头颅,再同意不过了。
「他小时候并非就这种性子,若非发生那场火……」
看出她疑惑的神色,老太婆笑了笑。「其实我不是天放亲生的娘,我只是他幼时住隔壁的大娘罢了,至于天放他娘,早在十多年前,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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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在哪儿?天放好想娘啊!
四周熊熊烈火毫不容情卷上来,烧得他骨焦筋裂、皮开肉绽,他却恍若未觉,赤著一双脚,在满地滚焰中踉跄地走著。
娘,天放来找您了,天放再也不要跟娘分开了。
天放现在很有钱、很有钱,娘您不必再去捡剩菜剩饭了,也可以把爹欠人家的钱全还清。
钱还清了,那些人是不是就可以不要烧房子?不要欺侮娘?不要再打天放?
他们能不能放下火把,放了娘和天放?因为天放已经把钱都给他们了……很多很多金条,熔成金汁灌进他们嘴里。
他们应该满足了吧!那可是比爹欠得钱,还要多上很多很多哩!
天放已经给他们那么多钱了,可是娘,您还是没有回来。
娘,为什么您什么都不留给天放?被烧得连骨灰都不剩,连一点点都没有……
天放好想再抱抱娘啊!隔壁的老太婆嬷嬷很照顾天放,将天放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但是娘,天放还是想著您啊!
天放觉得好寂寞,大家都怕我、说我是杀人魔,但是天放什么也没做过。天放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难道这样也错了吗?不辩解,反而招来更多的猜忌?
只有娘了解天放,娘说我是好孩子,要我争气,绝对别步上那个抛家弃子的爹的后尘。
天放将娘的话记在心里,永志不忘……
然而,会有人记著天放、听我的话吗?他们都害怕我,不敢接近我,连我的儿子梅缘都是。
除了梅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还有谁会爱我呢……
蒙蒙胧胧中,耳旁仿佛传来娇弱甜蜜的声音。
「大老爷……快醒来好吗?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都是久久不好,累得您生病。若非久久愚蠢,不会害您一身湿还得冒风雪出门;若非久久笨拙,不会害您掉下井、病上加病;若非久久迟钝,不会没看出您已经受寒了;若非久久糊涂,不会害您勾起往日可怕的记忆……呜呜呜呜呜……」
好吵!是谁在旁边又哭又叫,天放累了,从失去娘的那一天起,孩子气的邢天放,就被封印在心灵深处,从未被释放过。
天放一直强撑,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倒下,因为失败者的下场是悲惨的。可是天放成功了,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