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莫公爵是从来不逃的。”他豪气干云的下马。“只不过是个小挑战,我欠缺的只有妻子的一个吻。”
他是这么自信又充满力量。与熊对抗,这对二十世纪的黄金玉而言,实在是荒谬危险的一件事,可是此时,她却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在麦隆的唇上印上一个最热烈的吻。“我的夫君,”她学着十六世纪女人的口吻。“胜利之后还有令人意外的奖赏呢!”
麦隆放肆的一扫依莎贝全身,然后朝着那只熊走去。
在电视影集里,与熊打斗的画面东西方各有不同。
东方人与熊搏斗,一定使着上乘的武术功夫,而西方人就是靠力量与技巧及不挠的勇气。
黄金玉的想象空间自然也局限于此。
但眼前的实景与印象中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她被麦隆与熊搏斗的镜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不觉的,她下马抱起小鹿,仿佛彼此寻求依靠。
饥饿中的熊兽性大发,它张大了口,伸着利爪,与麦隆对峙。
积雪的厚度使熊的动作、看起来笨拙又可笑,但攻击性却又令人不容忽视。
不一会儿,麦隆的刀子终于刺进了熊的心窝里。
那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号,立起身,双掌抱住了麦隆,扑倒在地上。
一人一熊开始翻滚,依莎贝根本忘记手中还抱着小鹿,净是紧张的跟着他们移动。
她发誓再也不愿体会这种英雄式的战斗,经过这一次就使她够受的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砰”的一声巨响,麦隆和熊突然从依莎贝的眼前消失。
她大骇,奔向前,只见前面露出一个大坑。
“麦隆?麦隆?”她看见丈夫半闭着眼睛面向她,而那只熊还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一记呻吟传了上来,显然她的丈夫受伤了。
“天!麦隆,回答我。”依莎贝大叫,“说说话,别吓我,告诉我你没事。”
但没有任何的回答。
“哦,天啊!”依莎贝举目四望,心中没了主意。
她得下去?她得下去!她在心中喃喃念着。
远望被雪覆盖的树枝,也不知道为什么,也竟抱着鹿抱了过去。
砍下树干,顺着树干爬下去再扶麦隆上来,可以吗?她想着。那要多粗的木头?自己又要用什么方法呢?“哎呀!真笨,为什么没想到马?马可以帮忙啊。”
她又转身,往马站立的方向跑去。
霎时,“轰隆”一声,身子一悬空,她往下坠去,重重的摔在雪地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雪花又开始飘下来。
地上有着两个大洞,一边是男人与一只熊,另一边则是女人与一只鹿。
小鹿抬头望着天空,发出一阵低鸣,然后走近依莎贝,紧靠着她。
麦隆的马独自站在雪地里,良久,才如识途老成般缓缓的往家的方向踱去。
这是什么地方?
好熟悉,熟悉到她记忆深处似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前面有一扇门,四周无任何景物,她本能的上前打开它。
门外奇异的景象使她跨出了门,走人如镜子般的世界。
啊?原来不是镜子,只是一扇扇的门。她摸摸附近的每个门。
这景象又唤起了她的熟悉感,仿佛……仿佛……她来过吗?她怀疑的问自己。
每扇门的大小。式样都一模一样,她想找回自己刚刚走来的那扇门,但早失去了坐标。门似乎都是上锁的,她无法推开任何一扇门,只能徘徊在这个门的世界。
左侧的一扇门在她排徊时,“呀”的一声开了,她对上自己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一面镜子,她想着,但奇怪,镜里的人影为什么会出现讶异的眼色?莫非这正是她的心镜?
“哦?不对,镜中人正朝她走来。她看着自己的双脚,并没有移动呀!
依莎贝皮笑肉不笑的在这位东方丑女的身前停了下来。“好久不见了。”她嘲讽地笑道。
“镜子里的人会说话?”她喃喃的念着。
不耐的表情立刻盈满了依莎贝的脸。“够了!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别再说一些蠢话了。”
“听说人有一体两面,莫非你是那邪恶的依莎贝?为什么要骂善良的依莎贝?”
“你?依莎贝?”那女人发出一记尖锐的笑声,“你冒用我的身躯成为依莎贝,但如果梦想自己终会成为依莎贝的话,那是不可能的。真可惜,这里没有镜子,见到你的脸真使我恶心,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丑陋的女人。”
我不是依莎贝吗?她想着。
摸摸自己的脸,低着看看自己的身体,她终于发现了眼熟的胸脯——自己一手无法掌握的伟大。
这双手曾是她熟悉的,皮肤的颜色微黄,显示她正是个东方人。
她,是黄金玉。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天!我变回来了?”她捂住脸,突然想起麦隆。她的挚爱。“哦!不,怎么会这样?’’
依莎贝不理黄金玉的沮丧,喋喋不休的数落她的不是,骂她是小偷、女贼、冒牌货……种种不堪的言语。
黄金玉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想反驳。
麦隆,麦隆,他可还好,躺在洞里的他可曾获救?她满脑子只想着麦隆的生死安危。
“好了,结果本来我可以蒙主宠召的,都是因为你,害我得留在这个鬼地方等你回来,都是因为你,害我得留在这个鬼地方等你回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依莎贝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使她整张脸因此而扭曲,变得邪恶无比。黄金玉终于记起了一切。
起先她为了救了一个小男孩而挂了。然后来到这个门的世界,忽然有柔和的灯光朝她投射而来,依莎贝也正好出现。那时依莎贝向自己又推又踹的,使她跌进了另一扇门,进入了依莎贝的身体里。
当时她不晓得依莎贝为何会如此做,但自己成了依莎贝,了解了他们所信奉的宗教后,知道了人死后必经的过程,才明白依莎贝当初觊觎她那道光束,而自私的做了那样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上帝的眷顾,而依莎贝此刻大言不惭的数落她的不是,倒使她真正领教了麦隆心中原本的依莎贝,那无可救药、自私的女人。
黄金玉冷冷的看着她,直到她心虚的闭了嘴。
不愿再待在她旁边,黄金玉走得远远的,脑中一片混乱。
她是黄金玉了,一个丑姑娘,麦隆会怎么看她,
老实说,她害怕!
怕这一别真的天人永隔了,怕麦隆也来到这里。看见了真正的她。
两种结果她都受不了,她更怕看见麦隆眼里出现受骗的感觉。
如果依莎贝最终又回到她自己的身体里,那她与麦隆恐怕都会心碎吧?
挫败的情绪使她无力的坐在地上,爬梳着一头乱发。
依莎贝大概知道黄金玉并想象中的好惹,只用蕴含恨意的眼光远远的盯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如同以前一般柔和的光束从天际缓缓的射了下来。
黄金玉坐在地上抱头怔怔的望着。
只见依莎贝满怀兴奋地抬着头,不断的纠正自己的坐标,希望那道光束正好投射在她身上。
这就是接引的光束吗,黄金玉想着,但她一点也没有兴趣跟依莎贝抢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希望自己能再回到麦隆的怀里。
光束到离依莎贝约两公尺处停了下来。
黄金玉听见依莎贝挫败的叫声,她像个小孩想攀摘树上的果实,在原地跳个不停,想抓住那一道光束。
那道光束犹豫了十秒,接着迅速的收了回去。
依莎贝骂出了一连串的黄金玉从没听过的下流诅咒之后,又忿忿不平的嚷着:“狗屎,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是她在的那一次吗?
突然,黄金玉爆出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声,根本不理会这会得罪依莎贝。
依莎贝怒气冲冲的跑向她,张开双掌似乎想把眼前的眼中钉给抓个粉碎。
黄金玉警觉的站起来,防守着即将来到的攻击。
门“呀”的一声又来了。
两个女人的视线皆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来者令黄金玉又惊又喜。
麦隆也看见了她们,他对依莎贝露出释怀又喜悦的笑容,“依莎贝,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边说边走近她,用力的搂着依莎贝并热情的吻住她。
依莎贝惊讶地呆愣在原地,麦隆从不曾如此对她,想不到她一直以为是冷血的男子,爆发力竟如此强。
他的吻会使任何女人为之一醉,瞄见那东方女了一脸痛心的表情,她得意的闭上眼享受着,也开始回吻丈夫。
原来心碎的只会是她一人,黄金玉闭上眼,不愿再看下去,嫉妒正撕扯着她,但她有何立场去对麦隆解释,她是他所爱的依莎贝?
转过身,她头抵着一扇门,双手屋紧着,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
她是个丑女,没有依莎贝亮丽的外表当护盾,她甚至不敢再看麦隆一眼,只怕从他的眼中读见了对自己的一丝轻蔑。
慢慢的,她往前走着,经过一扇扇的门,她开始试着用手推,希望能远离这令人伤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