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座是一份同一式的餐点,加上一盟盅清酒,一会儿厨子又端上了两人份的火锅置 于餐桌中央,火锅里香味四溢的肉片像会穿人脾胃似的,引得桑柔不得不竖起白旗。
在这时候说不饿就显得矫情了,但她决定向自己的定力挑战。
“怎么不开动!”身后飘来一阵淡淡的古龙水气息,他终于出现了,桑柔没有回头 ,他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更令她莫名其妙的紧张。
直到他入座,她才勉强的抬眼看他,他换上了黑色的休闲服,浑身有股沐浴后的清 新,和那么一丁点从未有过的亲和力还有帅气。
天啊!她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觉得他帅!
可是那是事实,其实他一直是很好看的男人,虽然她不喜欢他,很不想理他,但她 不能说谎。
然而事实归事实,说穿了那根本不干她的事。
“饿了吧,开动。”说着,神田文森徒手取出寿司自在的享用,桑柔没想到他会这 么……不拘小节。
“你吃饭不用筷子的?”她扬扬手中的银箸。
“有这个规定吗?”文森淡然而笑。
“对一个没文化的人是没规定。”桑柔耸肩。“那你常吃的“便利”汉堡呢!”他 说着,塞了一个军舰寿司到嘴裹。“那不同。”“有什么不同?”“反正不同。”“吃 不是件愉快的事吗?嘴能独享,手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为何它不能直接参与呢?美国人 徒手吃汉堡包,义大利徒手吃披萨,谁说吃寿司用得着筷子。”
“看来你待会儿还要徒手抓火锅吃了,那很危险的,我先提醒你。”桑柔说得不怀 好意。
文森盯着桑柔看,眼底是懒懒的笑意。“如果连辅助工具都不懂得用,那岂不是很 傻,尤其有小女孩在场,万一她学习怎么办?”
“这里哪来的小女孩?”桑柔白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底的笑已移驾到唇上。
真可恶,她不满的情绪再度被他挑起,她拒绝再开口和他说上一句话免得胃酸过多 犯胃病,在这当口,她居然又想起他那一环抱。她在心底哀叫:老天,我是怎么了?
她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红得要泛紫的脸色。
最后,这一餐桑柔就在沉默、防卫、划清界线之下进行,倒是神田文森十分恣意优 闲。
饭后厨子送来两杯茶,桑柔只想草草喝完早早全身而退,于是她一鼓作气的喝光光 。“我可以走了吗?”她已经立起身了。
“急着回去准备明天的约会?”
她老早忘了明天和风谷有约,都是被他搅得。
“他叫什么名字?”文森啜口茶。
桑柔不满他那种惯性的,以为天下人都该听令于他的口气,两人一开口就犯冲似的 。“谁叫什么名字?”
“你那个学长。”
“风谷……”她的耐性用光了,但他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桑柔想起和室偏厅里那把 武士刀。“伊藤风谷。”
“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舞伴。”你满意了吧,她在心里吼。
“什么舞伴?”
“天鹅湖的舞伴,我可以走了吗?”她美丽的双眼就快冒出火光来了。
“走吧。”他饮着茶,没有起身送她的意思。
他终于想通了,肯放人了,桑柔一刻也不想停留,掉头就走。
“站住。”神田文森低低的声音像是微愠的命令。
桑柔捺住性子回过身,“还有什么事?”
“你忘了什么?”
“什么?”他这人除了自大还莫名其妙。
“艺术学院只教舞蹈不教礼仪的吗?”
“谢谢你的晚餐。”她说得不甘心,被强迫还得道谢,真是没天理。
“还有呢?”
“没有了。”她不想说再见,也不想再让他当小猴子耍,一脸倔强的走出他的餐厅 ,扮了一个鬼脸,虽然他看不到,但她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脸色”。
突然有一个东西落入她眼中,那把平台上的瓷器小提琴,上次她不小心差点撞壤了 它。“那是老板心爱的艺术品”她记得管家这么说过。
她有了一个调皮的念头,呵呵,要气就让他气个痛快,她看四下无人,索性一不做 二不休,一把将那玩艺儿给挥落在地,瓷器小提琴在地毯上断成了两截,她满意的转身 正要走,便瞧见神田文森立在她身后。
他沉得窒人的表情除了震怒还有那么一丝伤痛,那双垂在身侧,青筋颤动握成拳的 手像是随时准备揍人。
“你……”
桑柔带着战栗的兴奋回视他,虽然她直觉大事不妙,但说什么地也不想在他面前示 弱,更不想让他知道他的模样骇着了她。
“大不了赔给你。”没什么了不起的,她这么想。
“你给我走,快走!”他并不是大喊却是十分严厉,严厉得教人大气不敢吭一声。
“走就走!”她立即反身朝大门走去。
神田文森瞪视着她的背影,她竟如此顽劣,总有令他恼怒的本领。“回来。”
桑柔并没有因此停住脚步,他要她走就走,要她留就留,那她算什么?他以为摆出 那副招牌似的老K脸谱,她就会降服,任他随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那他错了,错得 失常了,她不曾让他称心如意的。
打开门,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就在她欲甩上他的大门时,管家的惊叫夹在门缝裹 冒出,“啊!老夫人的遗作……”厚重的门关上了也隔绝了一切声音。
桑柔心底猛然惊悚一抽,什么老夫人的遗作,难道……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 什么好事。
原本所期待的星期假日,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尤其知道自己做错事情,桑柔 更是无法放松自己。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电影散场了,风谷和桑柔走在人潮中,他忍不住的 问。
“有吗?”桑柔拿着没吃完的爆米花边走边吃。
“有,你脸上写得很清楚。”风谷笑说。
“是吗?”桑柔下意识抚抚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连假装都不会吗?装做什么事都没 发生,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她心里满是对神田文森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责备,就连表 情也藏不住。
“你怎么了?”风谷关怀的问。
“没什么,我想我该回去了。”回去等电话,接受制裁。
“现在才九点。”风谷很是失望,从中午到现在,他的殷勤对她似乎一点也起不了 作用,难道这是她矜持的表现吗?或许他该直接一点。
“我请你喝咖啡!”
“我喝咖啡会睡不着的。”桑柔摇摇手。
风谷这下只想做一件事,他想撞墙!
“桑柔,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吗?”他冲动的握住她的双肩。
“你的心怎么了?”桑柔很是担心,她已经自顾不暇了!但是同学一场,她不该吝 于关怀人家,“风谷学长,若是你的心脏有问题应该早点回家去休息。”
什么!风谷这下不只想要撞墙,他想跳河!
“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他不信,不信她看不到自己的魅力。
“有啊。”桑柔点头。
“真的。”他心中狂喜,加重了握在她肩上的手劲。
“嗯,你是个很好的学长,就像大哥一样。”
“大哥!”风谷怪叫一声,脸全绿了!
“虽然你出身高贵不凡却一点也不骄傲,其实说真的,能和你一起跳天鹅湖是我的 荣幸,公演就要到了,我们要相互勉励加油。”
什么?!风谷尴尬的看她一脸真诚,自己满腹的情意只好勉为其难的收回。“是… …是啊!”
他放开握住她肩头的手,向自己宣告失败。
“我送你回去吧!”追不到手总还是好同学。
“不,我自己搭地铁。”
“那……好吧。”风谷苦笑,双手一摊,维持着君子风度目送她的远去之后,遗憾 的频频摇头!
就这样,这个约会结束了。
※※※
眼见十二点了,桌上的行动电话却仍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神田文森不只是生气而 已,可能是对她恨之人骨了吧!
管家所指的那位老夫人难道会是他的母亲!
倘若是遗作:那她就是想赔也赔不起了,这下岂是道歉就可了事!
她万万没想到会铸成这样的大错。
突然,桑柔想到什么似的胆战心惊,他该不会因此而放弃孩子们的领养权吧!
如果是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她握紧自己微微出汗的双手,整颗心被忐忑不安布满,枉然层层将之包裹!怎办才 好?怎办才好?
她又看了看电话,“为什么不响?为什么不响?”她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平时她 把神田文森的“查勤”视为累赘,多此一举,没有必要,此时此刻她竟万分期待行动电 话的响起。
她守着电话等着要道歉,但半个钟头过了,一个钟头溜走了,他仍没打来。
难道她就这么苦等下去吗?不,不,那好比在炼狱里受煎熬,或许她该主动找他, 可是一想到昨天他像要把人生吞的眼神,她就不禁战栗,可是错在她,她怎可当个缩头 乌龟来个死不认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