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凉秋就像个背后灵一样,紧跟在她身后,教她浑身不自在极了。忽然,眼尖的招喜,瞧见身旁的枝伢上,垂着一条青蛇,正对着她吐信。
“呀──”她尖叫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退,而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往后倒过来的凉秋,来不及反应,只得急忙扔下匕首,再伸出双臂,接住眼前突然来袭的不明物体。
“呼,谢谢你,及时接住我。”好不容易站稳的招喜,拍拍惊惶甫定的胸口。
凉秋瞟了她一眼。哇!他根本不想救她,是不得不。“我没那闲情逸致。”他忽然感觉到,掌心一阵剧痛袭来。低头一瞧,赫然发现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口子,显然是在他扔下刀刃时误伤的。
他才在想要如何从背后了结她,结果他自个儿倒先伤了,事情有这么凑巧吗?
“怎么回事?”纳岚疾的声音不知何时,在两人身后响起。
“太……少爷?”什么时候,太子追上来了?
他记得应该有差上一段距离才是。凉秋看看纳岚疾,又看看面色凝重的寒春,寒春仅是对他耸耸肩,同样一脸无奈。
“你的手怎么伤了?”他问。
“回少爷,是属下一时失察……”
“伤了?凉公子你受伤了吗?”听闻他受了伤,招喜惊讶不已。“这一定是凉公子为了救我,才会弄伤的。”
要不是有凉秋托了她一把,她恐怕会摔惨了,从这一刻开始,招喜决定对凉秋另眼相看,或许他们并没有她想像中可怕,若真看她不顺眼早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救你?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
“其实是因为我突然被一条蛇吓到,来不及反应,差点跌倒,是凉公子及时扶我一把,他受了伤,也一定是我的关系。”招喜歉疚地低着头。
“他扶了你一把?”纳岚疾狐疑地瞧了瞧,憋成死鱼脸的凉秋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她不可信啊,又怎么会出手相救?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嗯。”凉秋不情愿地点头。他可是一万个不想,还因她伤了自己,他比谁都还要呕。
“我看天色也快暗了,我们就在这附近暂歇一晚吧。”纳岚疾如是宣布。
命令一下,找柴火的找柴火,打野食的就去打野食,众人分工合作,而招喜自认她能做的工作,也只有捡柴薪,也乐得跟着众人到林子,拾些柴火。
正当寒春要去打野食时,凉秋拦住他,以碎叶语低声说道:“寒春,找机会杀了她,死在林子里头不会有人发现,就当她自个儿走失,那女人不寻常,你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寒春握紧刀柄,往招喜离去的方向走去。
※ ※ ※
招喜担心自己回程的时候又会迷路,沿途都折枝作为记号,顺手捡了些柴火。
走了一段路,她手上也抱了不少枝条。“哇,这里有好多呢。”
发现这附近有一堆符合她要求的枝条,她索性停下步伐,捡个过瘾,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抹阍影伏趴在枝头上,等着对她不利。
眼见她停下脚步,正是最佳时机。“纳命来吧。”寒春在心中大喊,飞快地从树梢一举跃下,打算从招喜背后一刀刺入,让她当场毙命。
没想到,寒春双脚一着地,赫然发现这地松软得有些不寻常,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的身躯已经直直往下沉。
“喂……”寒春越是挣扎,身体就沉的越快,不到一会儿的时间,他的身躯已经没入大半,只剩下颈子以上还在泥地外头,更别说还能执行什么鬼任务。
噗噜噜……
转眼间,泥地上只剩下些许气泡的声音,连一丁点的人影都瞧不见了。
“咦?什么声音?”听到背后突然传来莫名声响,招喜警觉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廉的除了白茫茫的烟雾外,并无他物。
可……她刚刚明明就听见“喂”的一声,还以为有人叫她呢。
是她的错觉吗?
白茫雾气夹带着冰冷的水气,拂上招喜的面颊,冷的她瑟瑟发抖,亦是心惊胆颤,担心一个不留神,真会有什么鬼怪冒出来。
“这样应该够了吧?”
不管捡的柴够不够,招喜拔腿就往回跑,不敢多停留一刻。
等了老半天,凉秋总算在寒春离去的方向,瞧见一抹身影,料定必是顺利执行任务回来的寒春,兴奋地迎上前去。
“寒春,成功了吧?”
“凉大哥,你认错人了,我是招喜。”招喜笑着澄清。现在她对凉秋,可是充满感激之情。
待人儿出声,走近了,凉秋才发现来人是谁──竟然是该死的招喜,他大吃一惊,以为见了鬼。“你……你怎么在这儿?寒春呢?”
难不成寒春也栽在这丫头手上?一想到这里,凉秋的脸都绿了。
“寒大哥也往我去的那个方向走吗?可我没瞧见他耶。”招喜实话实说。
可恶──
凉秋暗自低咒,强忍住掐死人儿的冲动,现在这里目击者太多,不宜下手。
“我得先把柴拿去生火,我先走一步。”招喜笑了笑,完全没注意到,凉秋抽搐的嘴角。
※ ※ ※
入夜的深林,凉意愈甚,招喜缩起身子,坐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还不时搓着手哈着气。“好冷。”
这一趟她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也是她第一次迷路迷这么久,还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真的好想回去,好想吃三姊求安做的暖呼呼的酸辣包子,听二姊纳福帮她排命盘求好运,还有牵着大姊吉祥的手,让她带着她上街。
她真的好想家,好想回去。
招喜双手环着膝,下颚靠着膝缘,注视着烧得正旺的火堆,视线一转,溜到火堆另一头的身影。
只见他正卖力擦拭着随身宝剑,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更显突出了。
招喜咽了口口水。她觉得,他完完全全不像中原人。
他的体态雄壮高大,头发漆黑如墨,长至腰臀的黑发,不似中原男子盘在头顶上,而是以牛筋绳圈简单绑成一束,刀凿斧刻的深刻五官,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无端地,招喜颊上一阵热烫,她下意识抚住发烫的双颊,这才惊觉温度烫的吓人。思绪一转,脑海里陡然浮现,之前,他为护她,而以掌握刀的恐怖画面。
她的心突然拧紧,险些喘不过气来,还依稀感觉到气闷在胸口的难受……好似那把刀就插在她的心坎上。
她怎么了?为什么脸烧的这么烫?心头还怦跳个不停?
她听三姊说过,当心里住了一个人,自己就会开始不对劲,好比看到那个人受伤,自己也会心疼,看到他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真是这样吗?
招喜不解地搔搔头,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烧得劈哩啪啦响的火堆,白天赶路的疲倦,让她的眼皮跟着沉重起来。下一刻,她已经主动合上眼皮。
确定她睡了,凉秋才捱近纳岚疾身边,还没开口,纳岚疾就抢先道:“凉秋,拜托你,别再来她是妖女那一套,她都跟在我们身边好些日子了,我也没看到有什么古怪。”从刚刚到现在,他的双眸可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若她真对他们怀有不轨的心思,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入睡。
纳岚疾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跟着她转,或许她是他见过,唯一没对他怀着其他心思的女人。
在西域诸国,哪个女人不识他纳岚太子,每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为太子妃的头衔而来,不知该说她有眼无珠,竟不识他是何许人也,还是该说这样才好,他才有机会注意到她的真性情,而不是嫌恶的将她一脚踢开。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如凉秋、寒春所言,是装的?
“太子,这女人真的有些不寻常,寒春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属下担心他可能遭遇不测了。”
“寒春?”纳岚疾忽然低笑几声。
“凉秋,你别以为本太子神经真的比门柱还粗,就什么都弄不清楚,你和寒春商量的诡计,我可全猜到了,如果招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能把你弄伤了,还能害寒春栽斤斗,那我还真的佩服她,不如从明天开始,由我亲自盯她,看她能玩什么把戏。”
“太子!万万不可,这妖女说不定真会使妖法,万一伤了太子龙体,属下可对不起皇上的嘱托,何况今天包括寒春,还有五名士兵没有回来。”
少了冻夏和冷冬,身边的士卒又这么少,要他和寒春负起纳岚疾所有的安危,真的吃力许多。
“或许他们是自己离开的,未必和招喜有关,识时务者为俊杰,都到这个时候了,哪有人会想再跟着我这个亡国太子?”纳岚疾的唇畔逸出一抹苦笑。
“不,不可能的,碎叶国的男人,都是对国尽忠的,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来。”
“够了,凉秋,你不是六十岁的老头,没必要时时装出老头的样子,念经念个不停,烦死人了。”纳岚疾烦躁地挥挥手,那五人脱逃的诡计,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相当确定,他们趁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