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这又是何苦呢?”漠老爷叹了口气,历经沧桑的眼眸,陡然闪过一丝难解的愧疚之情。
若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或许今天不必面临这样的结果了呀!
* * *
深夜,卿语趴在窗台边,遥望院落的另一头,那里曾经是善府,虽然现在已经杂草丛生,仅剩的梁柱屋宇尽是被火舌吞噬过的痕迹,她也不会忘记,她最心爱的恩哥哥,就住在那里。
咕噜噜……咕噜咕噜……
”好饿呀。”她模摸饿扁的肚皮。为了向父亲表达她最深沉的不满,她选择用绝食抗议的方式,希望爹能看在他最宝贝的女儿就要饿死的分上,答应不要让她进宫。
没想到搞厂半人,地就要饿死了,爹竟然一点退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她承认她很任性没错,有时也会意他老人家生气,可这世间应该没有爹娘,愿意将女儿绐送进深宫内苑吧?
但她足足饿了两天了,非但没人来关切她,达她往常使惯的赌气绝招, 也正式宣告失效,显然那色鬼黄帝的威胁,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现下她似乎只有妥协—途了,眼看明天地就要被押进宫里,到底该怎么办?
“唉……”
卿语无奈地叹口气,双手支着颚,晶亮黑漆的水瞳,远望着那颓败的屋脊。
她记得小时候,隔壁起了一场大火,那时奶娘用手盖住她的眼,不让她多瞧。
她以为她只要乖乖睡了,隔天醒来,她的恩哥哥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可等到早上她醒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问爹他去那儿了,爹只是告诉她,他们一家到外地做生意去了。
只是那时候她还小,她不懂,为何到外地做生意,要把屋子给烧了呢?
这个疑问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答案为何,她只是每日期盼着,总有一天,当她睁开眼睛,他就会站在她的床头前,虽然从五岁那年到现在,她都十八岁了,这个愿望依然没有实现……
恩哥哥!你究竟去那儿了?你再不回来,卿卿就要被押进宫里,伺候那浑身起皱皮的老色鬼了呀。
卿语无奈地问着,回应她的依然只有黄澄的大圆月,以及那啾呜不休的虫呜。
倏地,一个惊人的念头,窜近她的脑海里——
如果她逃了,明天自然没人可以上轿,那她不就不用进宫了?
况且隔壁长满杂草,她记得后院有几个砖石,只要她将那些砖石叠起来,爬到隔壁院落去,既可避开前门的守卫,也可以顺利脱身。
“太妙了!”
卿语兴奋地欢呼着,旋即掩住菱嘴儿,就怕会惊动其他人。
下定了决心,她二话不说拿起包巾,随手塞几件衣衫,再塞一些值钱的首饰,预作往后的盘缠,包巾打丁个结,绑在腰际上,吹熄烛火,让巡房的丫环误以为她睡了,就不会进屋来查看。
喀——
小心翼翼地拉开窗阁,庆幸她不是那种柔弱的千金小姐,平时野惯了,爬墙偷溜这等小事还难不倒她。
卿语轻松跃下窗棂,蹑手蹑脚走向后院,只要入了夜,那就鲜少有人走动,她大可不用担心会撞见人,来到后院,搬来几块砖石,层层叠叠堆了三四块砖石,她人再这么站了上去,多出来的高度,刚好可以让她俯望隔壁的院落。
就着月光,一见到隔壁野草台生的情况,比她所预料的严重,她险些昏倒。
算了!除了这里,她也没地方可逃了。
卿语挽起袖子,撩起碍事的丝裙,粗鲁地爬—上墙垣,一只脚就这么高挂在墙顶上,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攀过墙顶,忽然脚——滑,一个没爬稳,人就这么跌了下来,摔在草堆上。
“啊——”
她连忙捣住哀嚎出声的小嘴,再摸摸摔疼的粉臀,可以想见那里恐怕已经乌青一大块了。
担心她的呼声惊动宅子里的人,顾不得摔疼的臀,她赶紧缩进草堆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双晶亮的眼瞳,圆溜溜地四处张望,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
过了半晌,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她才喘了一大口气,但发现她身陷在长得比人高的杂草堆里,心头又是一阵慌乱,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站起身查看四周,只好暂时这么蹲着,
蹲了好一会儿,脚开始酸麻,逼得卿语不得不暂时坐下来,此时,草丛外头的大街上,忽然传来板车滑动的声音,卿语担心让人发现她,连忙又压低身子,一动也不动,等了半晌,板车的声音忽然又没了,她才悄悄起身往外头查看。
赫然发现一辆载着四个大雍的板车,就停在草丛外,而它的主人则是走进对街的一间医馆,从他佝楼的背影来看,年纪起码在六七十岁以上。
正愁不知该如何避人耳目,好逃离这片草丛的卿语,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她蹑手蹑脚摸到大雍边,偷偷掀起木板盖子,浓呛酒味扑鼻而来,显然这一雍雍装的都是酒,接二连三将所有的盖子掀了起来,除了一雍五分满外,其余都是八分满,
漠卿语左看看,右看看,四周也没有她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要地在京城里的一天,总有一天会被搜到,若跟着酒雍走,说不定还有出城逃命的机会。
当下决定了,她二话不说板开那五分满的酒雍的木盖子,捏紧鼻子,将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藏在怀中,再小心翼翼地踏进溢满酒香的雍甲。
身子才刚缩进去,五分满的酒已经满到她的颈子边,全身泡在冰凉凉的酒甲,让卿语猛打冷颤。
她顾不得浑身湿冷,缩起颈子,顺道将木盖也给合上,这一盖上,酒香立刻冲进她的鼻翼里,呛的她难受至极,但为了逃命,也只得忍受。
“咳!咳……”
一声声苍老的咳嗽声由远传来,卿语侧耳倾听雍外的状况,只听那老人碎碎念着。“老黑,等送完这批货,咱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再撑着啊。”
老人安抚着不住喷气的老马,揉揉它的鬃毛,马儿脚一踏迈出步伐。
* * *
板车喀啦、喀啦走着,坐在雍里的卿语,压根儿无法动弹,依稀感觉板车绕了好几个弯,走了好一段路,就在她快要被酒气闷司昏之际,板车忽然停了下来。
“朝总管!您老要的酒,我送来了。”
“麻烦你了,这是酒钱,你算算数儿对不对。”朝总管转头指指站在身后的几名下人。“把这些酒抬进库房里。”
“是!”几名壮汉领命,走了过来,两人一组轻轻松松,抱起一个酒雍进庄。
躲在酒雍里的卿语,忽然感觉到身子腾空了,酒液不停摇晃着,她硬是被灌进了几口,呛的她好生难受。
经过一番折腾,酒雍总算着他了。
“老李!你会不会觉得这雍酒搬起来格外沉?我的肩膀都快被它压断了。”
“我也这么觉得,这雍酒看起来也没比较大雍,怎么搬起来,会比其他的还要重?”
卿语还来不及喘息压惊,就听到雍外传来谈话的声响,吓的她又浑身缩紧,一颗心吊的老高,就怕那两个人会掀开木盖子来一探究竟。
老天爷啊!求求你!大发慈悲,别让他们发现我呀。
卿语闭上眼,不停祈求着。她这一辈子也没做什么亏心事,老天爷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她呀。
她的祈求似乎应验了,一会儿,外头就没了声响,静悄悄的,实在是快被呛鼻酒味给闷昏了,她小心翼翼扳开木盖,就着一点光线窥探外头,确定四周没人后,连忙掀开木盖,狼狈至极地爬出来,一接触外头清新的空气,她用力地吸了几口,想要消除涨满腹的酒气。
“呼呼……好冷。” .
夜深,全身湿冷的她更是冻得瑟瑟发抖,黑溜大眼瞧了瞧四周,发现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也不确定到底出了京城没,起码她人不在漠府,明个儿就不会被强押上轿,送进宫去。
“咯咯……咯……”
陡不其然,卿语无预警地打起咯来,打出来的咯气全是酒味,因寒冷而惨白的双颊,也因喝了酒而泛红。
她的打咯声,在寂寥的静夜中格外清晰。 “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张地捂着嘴,极力压抑着那源源不绝的打嗝声,却也无法掩饰,那带着浓浓酒味的打嗝声。
“咯咯……咯咯……”
还来不及想办法遏制打咯,她又听见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沉稳的步伐声,那步伐跌的极重,直直朝她而来。
“天啊!有人来了!说不定是刚刚那两个人去告的密,怎么办?”
她慌张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小的后院四处乱窜,急着寻找臧身地点,但除了躲回酒雍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算了!先躲一回,避过这次再说。
卿语狠下心来,捏紧鼻子,抓紧丝裙,再度躲回酒雍里,扑鼻而来的酒味,让地打咯打得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