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澈,你究竟是敌还是友?
陡地,一股浓呛的血味挟着夜风袭进她的鼻端,她顺着气味的来源望过去,赫然发现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扶身影。
“你伤还没好?你……”上哪去了。
发现他手上拿了把剑,剑尖还滴着血,梦然话说到一半,嘎然止住。
“怎么还没睡?”
庞澈特意忽略她眸中的惊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抹掉剑刃上的血迹,再收回剑鞘。
“你是不是又去帮柴贼杀人了?”她早料到,他的伤恐怕也是这么来的,那一晚,她就听过柴贼曾这么吩咐过他。
庞澈转过身背着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一径地沉默。
“回答我啊!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夜的担心化为怒火,梦然彻底恼火了。“你宁愿一手帮柴贼杀人,一手又帮我们杀柴贼,这种双面人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才会厌烦?你真以为柴贼全心信任你?你错了,当你在解心居的时候,他就派人来窥探过你,这几天,老是有人在屋顶散步,你不可能不知道,柴仲仑根本只是在利用你,你为何就是不能清醒点呢?”
明知他可以是好人,却执迷不悟一路错下去,她就无法忍受,或许,是他眸中总掠过心如死灰的无奈,她直觉他跟她们是一样的,一定有理由迫使他这么做。
莫名地,她想知道,这样她就不用被迫与他无敌。
“我知道。”别见她眸里不再对他存有敌意,庞澈面露浅笑。
“知道还不回头?现在还来得及啊。”她们三个人,加上他,要扳倒柴贼该是易如反掌。
“呵,太迟了。”他走到她跟前,解下貂毛披风,改被在她身上,并替她系好绑绳。
“为什么太——”
喀喀——喀——
梦然话正说到一半,陡地,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那是踩过枯叶的声响,显然除了他们以外,有人也在这个园子里。
“庞澈,有……”人。
“嘘!噤声,搂紧我。”他凑在她的耳边小声低语。
“啊……”她小脸涨得通红,搂紧他不是,推开他也不是。
瞧她傻愣的模样,庞澈险些笑岔气,长臂一揽直接将人儿拉进怀中,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还故意加大音量。“梦然,你能陪在我身边,真的太好了,就算死也甘愿了。”
他在说什么鬼话!梦然脸颊烧得火红,一颗心差点蹦跳出口,被他搂得死紧,她窘的不知该往哪儿躲,只好傻傻僵着任他抱个满怀。
还要抱多久?
“好了……吧?”她小声问,满身不自在。
“还不够,光这样相爷是不会相信的,还必须如此才行。”
说罢,庞澈立即勾起她的下颚,薄唇密实地贴住她微张的檀口。
“唔,……”她大吃一惊,小手抵在他的胸前挣扎,却发现他力气大得吓人。
“别怕,我不会咬人。”
他轻哄着,温柔地吮着她的小舌,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地逗弄她,他的气息强烈地灌进她的鼻间,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梦然,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侵略。
直到草丛再也无任何动静,庞澈才松开她,喘了一口气,唇上的笑意渐渐泛深。“你很甜,滋味真好。”
“什么甜不甜的,请你别随便这么做,万一让什么人误会了,我、我……”从来没想过会他会吻她,梦然彻底慌了手脚,脸颊更是烫得吓人。
“那样更好,相爷会更相信你将为他所用,他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你才有机会脱身离开这里。”
他的语调虽然轻松,却让梦然的眼眶开始发热。
“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好像你真为我好似的,哪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天地良心,我是真心为你考量,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几天后,相爷会入宫面圣,你可以乘隙离开,那时候相府的守卫较为宽松。”
“那你呢?”梦然直接脱口问。她走了,他要如何向柴贼交代?
“我?还能去哪?当然还是继续留下来,做我该做的事。”他意有所指的暗示着。“丢了人,大不了缺条胳臂,断条腿,死不了。”
无端想起香儿曾经说过的下场,梦然背脊一阵冷寒,她抬头凝视着地,眼神满是坚决。“跟我走,强过留在这里当奴才。”
他拉起她的小手,搁在心口的烙印上。“走不了了,这个字永远都会在这里,我这辈子只能留在这里。”
“不,你别太早放弃,应该有其他办法,我……”
“前几日,玉府发生大火,听说包含玉冷宵在内,死了不少人,或许你会比较有兴趣去看看他。”
他打断她的话,凑近她的耳边低语。
“天啊!玉公子他——”人儿脸上明显露出担忧。
“呵呵,你快回房收拾吧。”
这件事,果然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他却觉得悲哀至极。
“好!”梦然朝他点点头,旋即转身回房,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顿了顿,才对他开口喊道:“庞澈,谢谢你。”
望着人儿离去的背影,庞澈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可知道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好好活着。
第十章
解心居不能去,京梦然直觉赶往歌芊颜所在的停叶小筑。她不相信玉冷宵就这么死了。
“芊颜!玉公子死了吗?”一见到芊颜,梦然焦急迫问。
“你总算来了,你别急,玉大哥没事,你再不来,我都快急死了。”
“玉公子在哪?”
“跟我来!这次情况不同于以往,他的状况很糟。”
至少他还活着,听到这句话,梦然才稍稍舒缓紧绷的情绪。“听说玉府烧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我想玉大哥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他来找我,要我帮他脱身,我只好去找一具尸体,安上他的脸皮,本来想帮他安排误跌入荷池溺死的惨状,谁知第二天深夜,玉府就起了大火,吓死我了。”
“他是不是毒发了?”照理说,他应该是她们当中,最沉得住气,她惟一能想到就只有这个可能。
“不愧是梦然,等会儿你看到他,千万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
在芊颜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一间密室,她转开壁上的按钮,暗门一开迎面扑来阵阵寒气,玉冷霄就躺在密室里的寒床上,全身长满大大小小的疙疣,面部五官早已扭曲,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玉大哥全身发热似火烧,痛苦不堪,我只好让他躺在寒床上,看能不能替他缓毒。”
“芊颜,多亏你了。”
她当然知道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那毒是她调制的,无臭无味,可隐藏数十年,累积到定量后毒发,最后七孔流血、皮肤长满疙疣,全身血管爆裂而死,死状凄惨。
“玉公子,我是梦然。”她轻拍他的肩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玉冷霄勉强撑开被疙疣遮住的眼脸,大掌推拒她的靠近。“你们走……不用管我……我甘愿如此……我死了,柴贼也活不了……这样就够了。”
“玉公子,你一定要撑下去,这世上没有毒是不能解的,一物克一物,你安心静养,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语罢,梦然拉着芊颜走出密室,不愿再打扰玉冷霄休憩。
“玉大哥……真有救吗?”芊颜哑着嗓音询问。
“我不知道。”这确实是实话,这是她用尽世上最毒的毒物调制而成,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柴贼有活命的机会。“当初我该力阻玉公子,执行这伤人伤己的计划,也许伤不了柴贼分毫,却先害苦了自己。”
“你别自责了,柴贼毒发也是迟早的事,他不可能幸免的。”
“芊颜,你太天真,你忘了柴贼身旁有个庞澈吗?他——”梦然猛地闭嘴。
若非熟悉了庞澈,她还真不知道柴贼身旁有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说不定玉冷宵在古物上洒毒粉的事,他已然知晓,柴贼根本碰都没碰到,又如何会中毒?
“他怎么了?”
“没什么。”直觉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庞澈拖下水,他不是她们的敌人,也不想泄他的底,以免他遇险。
“对了,说到庞澈,你这次潜进相府,应该没什么事吧?他有没有为难你?”她都走得如此狼狈了,何况是手无缚鸡的梦然。
看到芊颜欲言又止的表情,梦然旋即意会她想问些什么。 “你放心,他没有为难我,也没虐待我,这回也是在他的默许下,我才能安然脱身。”
“那就好,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现在玉大哥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起当天,梦然毅然拒绝她的援助,决定只身前往,她就吓出一身冷汗。
“是我们把事情想糟了,多虑了。”梦然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唉,梦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凤丝还在相府里,要告诉她玉大哥的事吗?”
“不,先别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力抢救玉公子的性命,芊颜,你到外头探探风声,到解心居一趟,将我放在房里的珍贵药材全搬来,顺道将我枕下的一袋银两尽数交给单家母子,要她们离开遥安城越远越好,若她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到外地看诊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请她们甭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