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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梦然眼眶发热,放柔的眸光,下意识伸出小手想握住那颤动的大掌,理智却强力制止她可笑的举动,她缩回手改握成拳。

  他是她的敌人,同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庞澈,我先声明,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你最好拿出真本事撑下去,你就这么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梦然如此说服自己。

  就算要他的命,她也要自己来,绝不使借刀杀人这种卑鄙的伎俩。

  ***************

  他果然争气得很,活下来了。

  忙了几天几夜,京梦然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可现在,她有点害怕,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他。

  那一晚,她真的以为他活不了,受了那么重的刀伤,体内还有蛊毒,就算她勉强用银针帮他止血,也会因为蛊毒发作而丧命,毕竟距离上一回他服药,已经整整超过半个月的时间,就算当下她加重剂量让他服下解药,也未必有用,但他不仅活下来了,连蛊毒会引发的气弱不振、脉虚出汗的症状,他完全没有。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趁着庞澈体力不支昏睡之际,不信邪的梦然,再次悄悄替他诊脉。

  果然还是一样的结果,除了因失血导致虚弱外,基本上已无大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蛊引到哪里去了?”

  换个说法,她的小虫儿到哪里去了?梦然百思不得其解,懊恼地呆坐在床侧深思。

  她不敢想庞澈体内的蛊毒怎么解的,也不敢想究竟是多早以前就解了。

  “怪了,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梦然当下决定观察他的身体,有无蛊虫钻出的痕迹。虽然虫蛊钻体而出,人还活着的机会微乎其微,但眼下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当她敞开他的衣襟,旋即被眼前惊人的“烙印”

  吓得失了神。“天、天啊……这是……”

  他的身体除了大大小小的刀疤、鞭痕外,胸上靠近心窝的部位,还被狠狠烙上了一个“奴”字,就像某些大户人家会将自家奴仆烙印一般。

  她怯怯伸出指尖,摸索那深入肌理的深红色的印痕,鲜明的颜色仿佛昨日才烙上,然而刺眼的红,更让人浑身烧灼起来,依稀感觉到烙铁的炽热,以及嗅到肌肤的焦味。

  “谁……这么残忍?”她脸色刷白。“呕……”

  一阵强烈的吐意袭来,正当梦然要缩回手捂住嘴时,冷不妨被扣住了手腕。

  回眸是他,她吓了一跳。“庞澈……”

  他虚弱地眨眨眼。“你的伤呢?”

  “我哪有什么伤?”

  “我不该用链子锁你,但又怕你做出让我后悔的傻事。”他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有本事救你,就有办法杀你,只是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前,我是不会冲动误事。”

  简言之,他的忧虑是多余的,恐怕是担心她坏了他的事才锁着她,这才是真的吧。

  “无妨,你没事就好。”他的唇角衔着一抹了然的淡笑。

  鬼话连篇!自己都快死了,哪来闲功夫担心她。

  梦然虽是这么想,却仍然无法忘却,他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对她的关心,所引发的惊讶情绪。相较之下,她倒显得小家子气,救人救得这么不甘愿。

  “你再多撑一刻,我就没法子了。”梦然突然开口。

  她还记得乍见到他严重的伤势,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同情还是怜悯的情绪,不停在她的胸口蔓延开采,等她回神,她已经救了他。

  “让你见笑了,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上。”

  “喂!请你搞清楚,我不是在救你,我、我是……”

  他忽然低笑几声,话题一转。“看来我果然很‘毒’,连蛊虫在我体内都活不了。”

  梦然怔愣一会儿,才意会他在帮她找台阶下,顺道解开她连日来的疑惑。“你……早就知道了?”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迟了服药的时辰,他却无事的原因吗?

  “这世上或许只有两种人,一是对柴仲仑恨之入骨,一是对舔他的脚趾上瘾的人,那些恨他的人,为了杀他无所不用其极,毒杀、咒杀、派杀手……数不完的花招,而我就是在那些人下手前,先杀了他们,因此在这之前,我必须比他们更强才行。”

  体力尚未复原,又说了这么多话,庞澈气喘吁吁。

  按照他的分类,他根本就是那舔柴贼脚趾上瘾的人。“呸,你无药可救。”梦然的双眸浮现出怒意,啐了他一口,嫌恶站起身退离他的床榻。

  “呵,是没救了。”他自嘲笑道。“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判定是否有人要毒害相爷,我研究世上各式毒香,在相爷动筷前,我也一定先代尝几口,十年下来,或许会中毒,但若要危害我的性命亦是不容易,更别说寻常毒物,已经伤不了我分毫……”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丰功伟业,我没兴趣,既然如此,你何必与我妥协,甚至为我们所胁迫?何不干脆杀了我们?”梦然恼恨吼出声。

  想必在他眼中,她就像一只被要得团团转的猴子一样可笑,还以为自己钓了只大鱼,原来她才是上钩的鱼儿。

  “杀了你们,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杀了意图危害主子的敌人,可说是大功一件,这不正是你身为‘奴才’该做的事?”

  她怒瞪着他,刻意加重口气,却意外瞥见他的眸色黯了黯,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自觉理直气壮,她撇开头,不愿多想。

  “是啊!”庞澈吁了一口长气。“那我为何始终下不了手。”

  他的问题,同样也是她的问题。他为何不杀了她?她不懂。

  “哼,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你根本早想杀了我们,那一晚在屋子外头,你和柴贼的对话我全听到了。”

  那一次之后,她对他仅存的信任也消失殆尽。

  庞澈目光闪烁,神情显得局促不安,只能心虚地避开她责备的视线。“我只能说那是我的私心,并非有意加害于你,我说过只要不牵扯到上官家的事,一切都好商量。”

  梦然狐疑地盯着地。不明白接连多次提到上官家,他就会出现这种表情,情况似乎不是只有上官家和柴贼是死对头这么简单。

  “那是你的问题,上官家的事我管定了。”她口气坚定。

  “梦然!算我求你!好吗?”

  没意料,他会低声下气求她,还这么自然地喊她的闺名,语气更像情人间才有的亲昵,她一时怔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红着脸结巴回道:“求、求我也没用,况且你伤势未愈,还是多休息。”

  匆匆撇下几句话,她转身就要落跑。

  “等等——”他急忙唤住她。

  “你还需要什么?”她压根儿不敢转过身,生怕被发现她的脸颊烫的可以煎蛋了。

  “既然你费心思救了我一条小命,我也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这东西就当作我的谢礼,念在我不方便起身,你过来拿吧。”

  “喔。”理智终究胜不了好奇心,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接过他递来的绒布包。“这是什么?”

  “呵呵,你出房外再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嗯。”不等他说完,她一个溜烟跑得飞快。

  看着人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庞澈忍不住笑出声。

  “呵呵。”

  虽然他这辈子已经做好遗臭万年的心理准备,或许,他还能留下些什么,而他能相信的,也只有她了。

  “可恶!大半夜的,他又上哪去了?”

  京梦然瞪着无半点睡过痕迹的床榻。看着自己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夜里辗转睡不着,只好过来看看他的呆子行径,她更是有种被蒙在鼓里的不舒服感受。

  虽然近日以来,她保证不会找柴贼拼命,庞澈便不再限制她的行动,但也不准她离开他的院落。两人之间,仍是敌人关系,却也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平衡,尤其当她看见绒布包裹的东西后,她发现她愈来愈无法恨他。

  绒布包里是一把钥匙和一颗酒红色的丹药,那颗丹药是她特别为凤丝炼制的春药,专门用来对付柴仲仑,而那把钥匙,经过这两天的比照,她总算知道那是庞澈书房里密柜的钥匙,密柜里摆满多年来柴贼犯下的不法罪证,只要拿出一小部分都足以让柴贼斩首示众。

  此外她还发现一份密封的文稿,信封上写着“元贞六年”四个字,光这几个字就足以撼动她的心神。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她失去了一切。

  但她并不急着看文稿内容,打算合凤丝和芊颜之力将所有的证据都收齐后,再慢慢过滤所有的资料,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她该如何将这些证据送出相府藏起来。

  想来可笑,若他存心与她们为敌,她们早就不知道死过千百回了,梦然彻底搞糊涂了,可心底却明白,从她第一眼见到他,她就发现他对她毫无敌意,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他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护着她,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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